貞觀二十三年夏末,在大唐東麵的一片大海中,一艘木船正緩緩向著海岸線駛來。
“此乃何處?不知是在江南還是江北?”船上幾名人員正站在甲板上說話。
他們早些時日途經一個島國,並且在那裡停留整頓數日,也明確了接下來的航線,所以這時候就能確定,眼前這條海岸線的後麵,應該就是大唐地界。
隻是不知道具體是在大唐的哪一處,畢竟這個年代也沒個衛星定位係統,他們這一行人,對這條海岸線顯然也不熟悉。
“便先往北走。”其中一名青年言道:“若是去了南邊,之後又要北上,逆水而行,慢且費力。”
“若是去得太北,可莫要到了高句麗才好。”另一名略矮的青年言道。
其餘幾人也是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便是去了高句麗也不怕,倭人不是說了,近年高句麗與唐常有商賈往來,早都不打仗了。”
“那也要當心著些,都到家門口了,可不想再旁生枝節。”
“依我之見,此處應是江南,你們看那山上的樹都那般綠。”
“這時候才是八月,樹自然是綠的。”
“……”
這幾名說話的年輕人,看相貌應是唐人,隻衣著卻是番客衣著。
另外船上還有一些其他膚色的人,白的棕的都有,甚至還有幾名黑色皮膚的水手,這一艘船不大不小,人員卻很不少。
“喬!你們快看那邊!”這時候,一個十幾歲的棕色皮膚的船員指著南邊嚷嚷起來。
“!”那名被喚作喬的青年,不是喬俊林又是何人,這時候隻見他行到高處,觀望一番之後對眾人說道:“應是商船,不似賊寇。”
其實這時候對麵船上的人也在觀察他們,雙方都擔心遇著海盜。
在進行了一番觀察,又打過招呼之後,喬俊林便讓人放了一艘小船,與另外一名青年一起,登上了對方的貨船。
這艘貨船的主人是一個長安商賈,這回帶隊出來跑船的,乃是他的長子,也是個不到三十的青年,早前在長安城中,亦聽聞過喬俊林他們的事跡。
在確認過喬俊林等人的身份之後,對方立刻擺出一副撿到寶的模樣,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十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且不說喬俊林他們從西域歸來,這一次能從朝廷得到什麼樣的封賞,光憑喬俊林與羅家的關係,就沒有哪個商號是不想與之交好的。
這兩年隨著紡織產業的發展,他們羅家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就在那長安城中,一個羅氏機器坊,一個長安女子紡織學院,始終掌握著最先進的新式紡織技術,就連那些王公貴族興辦的織布作坊,都要從他們那裡購買器械雇傭女工。
他們商號近來也有籌辦新式織布作坊的打算,奈何買不著器械,那羅氏機器坊的訂單都排到兩三年以後了,工學更加,聽聞工部亦能打造這種器械,隻是並不賣。
若是能通過這喬俊林,與羅家搭上線,或許他們家那個作坊的器械便有著落了。
於是,這名長安商號的少東家待喬俊林等人十分友好,一路上也給他們說了不少長安城中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數日之後,他們這兩艘船抵達蘇州,在鬆江口靠岸,此處乃有港口,亦有許多食鋪逆旅,聽聞從前荒涼,便是這幾年才剛發展起來。
一行人上岸吃飯,行走在港口旁邊的街道上,這條街上除了逆旅食鋪,便多是布坊,最多的是白疊布與絲帛,多是機造,亦有那羊絨製品,毛毯毛巾之類的物什。
那買賣貨物的,有漢人有番客,各式的衣裳各式的語言。街上的環境比較簡陋,進出的貨物卻很多,一筆買賣談成了,往往就是幾百上千件的走貨。
之前與喬俊林他們同行的那個長安商隊,便要在此處賣貨,道是他們這一船運的多是水果罐頭,這條街上常有從那北地商賈過來采買,他們給出的價錢往往都比較高。
就地賣掉,也省得費那許多功夫又要運到長安城去,長安城那邊這兩年像這種南方來的水果罐頭,價錢並不很理想。
雙方一起吃過了一頓熱飯,又約好了他日長安再續,於是就此彆過。
喬俊林他們將自己那艘大船泊在海港,花錢另雇了一艘稍小的船隻入江,隻要錢到位了,與那些舟人道明自己所要去往之處,其餘便一概不用操心。
他們先是坐船沿鬆江往上遊走,之後又入運河,再後來又在徐州上了鐵軌。
馬車在那鐵軌之上跑得飛快,穿過大片的山野田地,行車數日,便過了數座大橋,那大橋之高,便是低頭往下麵看一眼,就能叫人頭暈目眩,橋下行船,那大船的桅杆足有五六丈那般高,都能安然通過。
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實在是與從前大不相同。
若不是還能尋著一些熟悉的事物,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真真就跟改天換地一般。
尤其是那些每天夜裡燈火通明的城市,還有那成群結隊身著彩衣騎著燕兒飛上工下工的女子們,總讓人覺得仿佛置身夢境之中。
時年九月,喬俊林一行抵長安。
他們這一行人的歸來,初時倒也沒有引起很大的震動,主要這幾年隨著海運的發展,中原人士對於西域的了解已經比從前多了很多,從那西域歸來的人,似乎也就顯得沒有那麼稀奇了。
甚至還有人玩笑說,喬俊林他們莫不是在西域迷了路,怎的出去這些年才歸來?
喬俊林並未與人多言,隻是安排自己隊伍中的人歸家的歸家,若在長安城中沒有落腳之處的,一時便先與他同住在羅家的縣主府之中。
宮中亦有來者,言是聖人置宴,明日午時,請喬俊林和其餘西行之人,到宮中赴宴。
縣主府這邊,羅用也令人為他們準備了飯食,這長安城中但凡出名的好吃食,幾乎都差人去買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