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道歉,好戲開鑼(2 / 2)

讓胡氏公開道歉已經算是寬容她了,不然依照族裡對族人的相關約束,她要是死揪住不放,胡氏就更討不了好,沒準兒名字就從族譜上劃去了。說起來,她已經很大度了。

見桑葉移開了目光,胡氏也鬆了一口氣。自從離開鄭家回到家裡,她的心就一直惴惴的,害怕當眾承認了自己做的醜事,會被人看不起,讓男人孩子跟著抬不起頭。

隻是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尤其是知道拒絕後產生的後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她就更不敢反悔不做。她倒是不怪桑葉提出的要求太過分,就是恨牛氏太毒辣,把自己算計到那個份兒上,讓自己沒能達到目的落的一身腥。

想到罪魁禍首,胡氏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索著,竟然意外的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牛氏。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濃濃的恨意,默默咬牙:老娘落不得好,你這個賤人也休想乾淨。

見自家婆娘的神情不對,鄭大牛以為她又要生幺蛾子,低聲的警告道:“你就安分些,莫要再惹事,不是誰都像檁子叔他們那樣,不跟你一般見識。”

胡氏一聽,心裡更恨了。她沒敢表露出來,隻是收斂了眼底的凶狠,不耐煩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亂來。”

鄭大牛不疑有他,見她這麼說便信了:“你知道了就好,不管待會兒彆人說啥,你都不要出聲,總歸我跟孩子們不會計較這些。”

胡氏胡亂的點點頭,心思已經不在丈夫身上,自然就沒聽明白丈夫後麵的話。

另一邊,桑葉沒無聊多久,她們六個人就被叫到了祠堂裡,在一位族老的提醒下,跪在了鄭氏一族的祖宗牌位前。

祠堂裡的窗戶沒有打開,外麵的陽光不大能照進來,就顯得比較陰暗。加上沒有人氣,就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如果是夏天,這裡怕是涼快的很了。

祠堂裡供奉的牌位有不少,自最上麵的那一排到最下麵的一排呈階梯式分布。桑葉略略的掃了一眼,估摸著有三四十之多。

不是鄭氏族人死後,都有資格把牌位擺在這裡享受後人的供奉,隻有對鄭氏一族做出過貢獻,讓全族人心甘情願的上香祭拜才行。

一般的族人死後,家人在家裡供奉牌位就夠了,等三年孝期一過,將牌位等物拿去墳前燒了,以後逢年過節隻需到墳前燒紙上香即可。

可以說,死後的牌位能進駐祠堂,年年被成百上千的族人供奉,是每一個鄭氏族人死前的心願了。隻是能達到這個程度並不容易,如今過去了這麼多年,牌位能進來的也就這堪堪的幾十個。

膝蓋下就是光溜溜的地麵,沒有蒲團之類的東西。桑葉的膝蓋上綁了兩副護膝,就這麼跪在地上聆聽族長的教導,倒也不怎麼難受。

族長從鄭氏一族第一位可考的先祖講起,給桑葉等人大致說了一下鄭氏一族的來曆以及先祖曾經為整個家族做過的貢獻;剩下的先祖也按照牌位的順序,簡單的說了一遍。

讓桑葉詫異的是,被講解的先祖中,竟然有四五位是女子。一般來說,女子的牌位進祖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凡事有例外,諸如鄭氏一族第三代裡,就出了一個鼎鼎有名孝賢媳婦。這位媳婦嫁入鄭氏將將一年,丈夫就意外去世,隻給她留下了體弱多病的老父老母。

原本這位新寡的小媳婦可以回娘家另行嫁人,出人意料的是她沒有這麼做,反而頂著克夫的名頭繼續留在婆家,像丈夫還活著時那樣照顧公公婆婆,直到幾十年後,先後把公公婆婆也送走了。

她的孝賢得到了鄭氏族人的稱讚,乃至族裡的風氣都慢慢變好了。後來,她老的不能動,沒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族裡便過繼了一個孩子給她,為她養老送終。等她死後,牌位就被她的養子捧進了祠堂,享受後人供奉的香火。

剩下的四個女子牌位,經曆的故事同前麵那位大同小異。多是以孝賢入宗祠,也有一個是教養出一個出息的兒子,中了舉人當了官,為族裡謀得了不少福利,死後牌位就被放到了祠堂,同樣受後人的供奉。

之後,新婦上族譜,鄭氏一族的族長都會細細的講述這幾位牌位入祖祠的女子的故事,教導新婦要做一個孝順賢德的媳婦。

桑葉怔怔的看著那幾個牌位,不知怎的心裡驀地湧起一股心酸。為這些女子的時運不濟感到悲哀,也佩服她們所作出的那份選擇的勇氣。

在丈夫死後,她們之所以選擇在最美好的年華裡,枯守夫家的一切,有部分原因是對亡夫的感情作支撐,更多的怕是被迫無奈才會選擇留下。

畢竟頂著克夫的名聲,再想嫁一個好人家難如登天。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她們能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公婆養老送終,單單這份善良和大義就教人心生敬佩,並不是所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待族長將這五位女子的經曆事跡說完,就開始念起婦則來。他念一句,桑葉等人就跟著念一句。婦則的內容,也是跟孝道仁義有關,多是教導女子該如何為人婦為人媳。

用現代人的觀念來看,有一半是封建糟粕,但是就這個時代而言,是再正常不過了。桑葉嘴裡念著,並沒有往心裡記。

直到族長問起她的姓氏名誰,用筆將她的姓氏寫在鄭凜的名下,上族譜終於告一段落。以後,她就是鄭桑氏,直到身死的那一天,墓碑上名字也是這三個字。

桑葉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卻罕見的有種落葉歸根之感。她暗自失笑,在族長的喊“起”聲中,一步步走出了肅穆的鄭氏祠堂。

這是桑葉第一次進祠堂,不出意外,也是最後一次了!

甫一走出去,外麵燦爛的陽光刺的桑葉下意識的閉緊了眼睛。等她終於適應了外麵的光線,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家男人一臉關切的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難受?”鄭凜毫不顧忌四周看過來的目光,徑直的握住妻子的手略帶緊張的詢問。

桑葉搖了搖頭,臉上浮起一抹笑:“沒有,跪的時間不是很久,你不用擔心。”

鄭凜的臉色緩和下來,扶著她的胳膊下台階:“我扶你去外麵,娘在外麵等你,待會兒祭祖完,你跟娘先回去休息,我留下來收拾東西就好。”

“好。”桑葉點了點頭,沒有拒絕男人的心意。

雖然跪的不是太久,她能忍得住,但是待會兒正式祭祖還要跪,怕是要累的慌了,尤其是跪在冷硬的地上,膝蓋多少有些受不住。

跟在桑葉身後出來的幾個小媳婦羨慕的看著夫妻倆的背影,在人群裡沒有搜尋到自己的男人,心裡多少有幾分失落,隻是這份失落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彆的事遮掩過去了。

新婦們上完族譜,接著就是給前年出生的年滿周歲的孩子上族譜。

鑒於這些孩子還小,什麼也不懂,上族譜的儀式就簡化多了,直接由大人抱著替各自的孩子在祖宗們麵前磕頭,然後報上給孩子的名字,由族長寫到族譜上各自父母的名下,這個儀式就算完成了。

緊接著,祭祖儀式就真正開始了。

整個過程,比新婦上族譜要複雜的多。先是幾位族老向先祖獻上祈福詞,接著就是族長敘說這一年來村裡發生的大事,彙報村裡新增人口、田地等方方麵麵的事……直到最後,就輪到一支支族人向先祖叩首祭拜。

所有人前前後後跪了大約半個時辰,除了像桑葉這樣少數身子不方便的人,膝蓋上都綁了厚厚的護膝等物,其他人為顯示對先祖的敬意,膝蓋上什麼也沒有,就跪在冷硬的地麵上。

長時間的跪拜,就是身強力壯的年輕媳婦兒都受不了,不可謂不辛苦。

待儀式完成,孟氏還是被跪在身側的桑葉攙扶起來的,甚至有個年紀大身子不大好的老嫗直接暈倒在地,被兒媳婦們急急慌慌的抬回家了。

就在村民們相互攙扶,陸陸續續的打算回家時,突然,祠堂門口傳來了一陣響亮的敲鑼聲。眾人詫異的回頭,以為族長有什麼事情要宣布,才發現拿木槌敲鑼的不是彆人,是族裡的媳婦胡氏。

“胡氏,你這是作甚?”聽到鑼聲的族長急急地走出來,一看是胡氏頓時皺起了眉頭,不悅的瞪著還要再敲的胡氏:“今兒個是啥日子你不知道?”

胡氏瞧著橫,村子裡也沒有慫過誰,對鄭氏的一族之長卻是害怕的。隻是這會兒她也顧不得害怕,將手裡的木槌和鑼交給鄭大牛,老老實實的對族長說道:

“前兒個我受人慫恿做錯了一件大事,險些害了人的性命,今兒個趁大家夥兒都在,我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還被我陷害的人一個清白。”

族長一愣,心念急轉後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不遠處正看著這邊的鄭凜,隱隱猜到跟鄭家兩口子有關。

關於那個謠言,剛傳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隻是都是私底下傳,鄭家又沒有反駁,他就沒有理會,沒想到會是在這兒等著!

不止族長這麼想,在場大部分人也是這麼想的,目光就不自覺的落在了鄭家人身上,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們。

下一刻,胡氏的話就印證了眾人的猜測:“先前村子裡有關桑小嬸兒的謠言是我受人慫恿放出去的,今兒個我要當眾跟桑小嬸兒道歉,求她老人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