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2 / 2)

衛峋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心中翻江倒海的怒意克製下來,陰沉沉的垂下眼,看著安靜擺在桌子上的兩杯酒,他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卻無端讓人發涼。

“這是什麼酒。”

江遂自然發現他的情緒不對勁了,他怔了怔,先回答道:“府裡下人釀的竹葉青,加了許多藥材,喝了對身體好。”

“是嗎?”衛峋抬眼,語氣越發的溫柔,可是臉色也越發的可怕,“都有什麼藥材,阿遂說與朕聽聽。”

和他對視,江遂竟然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陰冷感,他的身體頓時僵硬,再也沒法與他正常的對話,他張了張口,聲音中有不作偽的惶恐,“你……你怎麼了?”

他的表情太無辜,如果衛峋沒有看到那封辭官表,說不定就信了,這個表情是壓倒衛峋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再也沒法克製自己,猛地踹向桌子,整張桌子應聲而倒,酒杯摔碎在地上,裡麵的酒全都灑了,在地上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摔砸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江遂這下是真的害怕了,他從沒見過衛峋發這麼大的火,他下意識的看向地上的酒,下一秒,他被推向後麵,身子猛地撞向牆壁,江遂疼的臉色都白了,等他緩過疼痛,看向眼前,才發現衛峋已經赤紅了眼。

衛峋把他困在牆壁上,但這個動作一點都不旖旎,甚至充滿了殺氣。

“為什麼騙我?”

“為什麼我都那麼低聲下氣的求你了,你還是要走?”

“你用陪我一天,換我一輩子都再也看不到你,江遂,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

衛峋的吼聲震的江遂腦子發蒙,他的心跳從沒那麼快過,又快又重,像是承受不了這些對待,做回光返照一般的狂歡。衛峋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按得他緊閉雙眼、疼到想要吸氣。

聽著一句又一句的質問,江遂驟然睜開眼睛。

他的氣勢不比衛峋弱,這輩子,衛峋就沒看到過江遂用這麼冷的目光望著自己。

“誰規定過,你求了,我就要答應?”

“我就是騙你了,就是要走,憑什麼你不願意,我就一定要委曲求全?!”

衛峋已經被他氣笑了,“留在我身邊,我對你的好,在你看來,是委曲求全?”

“難道不是嗎?”江遂直視著他,“我從不喜歡朝堂,從不想做什麼攝政王,你口口聲聲說對我好,把我綁在這裡,讓我每天為了你的天下當牛做馬,如果這就是你的好,那我也想求求你,彆再對我好了!”

衛峋以為那些下了藥的酒是刀,可他錯了,這些出自江遂口中的話才是刀,每一句都插在他心臟最柔軟的位置上,讓他鮮血淋漓,讓他痛徹心扉。

衛峋愣愣的看著他,平心靜氣了那麼多年,江遂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突然把壓抑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血壓升的太高太快,導致他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也不斷的起伏著,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示出一丁點弱來,他惡狠狠的望著衛峋,仿佛衛峋是他最恨的人。

衛峋的眼睛更紅了,也不知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憤怒,“你不喜歡,可以告訴我。我早就長大了,我不止一次說過,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你不想做攝政王,沒問題,我明天就撤掉攝政王這個稱號,你不想再上朝,那我就給你另起一個封號,讓你做一個閒散王爺,如果你不想做王爺,那便再換。”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白丁也好,高官也罷,你在我眼裡隻是阿遂,是我最在乎的阿遂,這世上沒什麼是我不能給你的。沒發現你早就累了,是我不好,是我該死,我改,你不要再想著離開了,好不好?”

肩膀已經夠疼了,萬萬沒想到,衛峋還能讓他更疼。

感受著心裡密密麻麻的酸痛,江遂深吸一口氣,他垂下眼睛,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好,這個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他的語氣太堅定,被他這句話刺激到,衛峋僵了一瞬,本來就緊緊按著江遂的雙手更加用力,幾乎要把他箍到窒息。

“你、做、夢!”

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衛峋吼道:“我絕不可能讓你離開!”

“我是天子,我讓你在哪裡待著,你就必須在哪裡待著!”

吼完這句話,衛峋突然覺得力氣在流逝,他晃了一下身子,像是剛剛察覺,他驚愕的望向江遂,後者的身形已經不太真切了。

他還在往前伸手,可是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腿一軟,他往後麵倒去,江遂立刻伸出手,把他接住,隻是他力氣不夠大,被衛峋墜的也跟著坐在了地上。

衛峋的頭被他護在懷裡,沒有磕碰到。

衛峋努力睜著雙眼,他的手還抓著江遂的衣服,視線變得模糊,江遂的臉忽明忽滅,他看到了江遂平靜表情之下隱藏著的酸澀,他想說什麼,但是蠕動的唇瓣始終發不出聲音。

江遂抱著他,一隻手托著他的身體,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他也沒料到,竟然會鬨到這個地步,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他不想讓衛峋帶著他的惡語繼續生活,更不想讓衛峋對自己最後的印象,隻停留在那些氣話上。

深深的呼吸著,江遂眼瞼顫抖著閉上眼,然後又慢慢睜開,“對不起。”

衛峋還睜著眼,這說明藥效沒有徹底發作,他還能聽到江遂的話。

“我不怪你,從來都不怪你。”

“如今的路是我自己選的,想要離開,也是我的一己私念。我這一生,總是為彆人活著,前麵為姐姐和弟弟,後麵為你,隻有小時的幾年,才是我自己的日子。今天看你笑的那麼開心,那麼快活,我也好想體會一下啊。”

江遂彎下眉眼,可是任誰看了,都覺得他快要哭了,“彆恨我,如果連你都要恨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縱然百般壓抑,可兩行清淚還是流了下來,一滴落在了衛峋的眼角上,溫熱的淚水在空氣裡流淌過,立刻變成了懾人的冰涼。衛峋用儘了力氣,想要說出阻止他的話,可是,濃重的疲憊已經席卷了他,在眼睛徹底閉上之前,他聽到江遂的聲音越來越遠。

“不要遷怒彆人,峋兒乖,睡吧,等到明天醒來,一切便還是照常的。”

這句話結束以後,衛峋的世界就變成了一片黑暗,他再也感知不到外麵的動靜,偏廳安靜下來,大門敞開著,桌椅東倒西歪,竹葉青的香味籠罩著整個屋子,碎瓷片的殘渣靜靜躺在地上,清冷的月光從大門照進來,照亮了這一室的狼藉,也照出了衛峋無知無覺的身形。

他側躺在地上,雙眼緊閉,右手努力的往前伸,仿佛在抓什麼,卻又絕望的抓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都給我哭!(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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