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1 / 2)

酒裡沒毒, 有毒的是長壽麵和護身符。

長壽麵裡加了一味不起眼的藥材,而護身符上,染了一點苦香。

都是沒毒的東西, 但兩者混合之後,用不了太久, 就會讓人昏睡不起,前者江遂借著難吃的麵條遮掩住了, 後者則是檀香的功勞。

衛峋了解江遂, 正是因為太了解,所以不管看沒看到辭官表,隻要發現江遂想逃, 他立刻就能分析出江遂的想法,進而攔住他。江遂不能給他部署的機會, 就隻能先下手為強,把他放倒。

辭官表是故意讓衛峋發現的,目的就是讓他失去理智,給迷藥留出發作喘息的時間。就連那些充滿苦澀和血淚的話,也是混亂衛峋心誌的□□, 隻有這樣,他才不會發現江遂要走的真正理由。

踏出偏廳,江遂隨意的抹掉還殘留在臉上的眼淚,什麼痛苦、什麼悲戚, 全都不見了, 現在的他果決且無情,他大步向外走去,從始至終,一次頭都沒回過。

江遂離開王府的時候, 江一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馬已經備好,江七穿著他的衣服,沉默的站在一旁。

該說的話,他早就已經說完了,接過江一遞來的包袱,駕馬離開之前,他還是叮囑了一句:“照顧好江七。”

彆人他都不擔心,誰離開了他都能活。而衛峋也不是書中那個殘暴又敵視他的衛峋,所以不用擔心他會報複自己的人。

隻有江七,行事乖張,又身份特殊,江遂怕他做出格的事,也怕衛峋看到他的臉以後,被刺激的做出一些無法估量的事。

江一沉聲應了,主子想走,他知道以後沒有勸過一句,江遂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即使江遂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

江七今天也是難得,他沒有撒嬌、沒有鬨,懂事的過了頭,等到江遂騎馬離開,他才突然抬起眼睛,嘴唇囁嚅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江七其實不懂江遂和皇帝之間的彎彎繞,他也分析不出來江遂這麼做的利弊和結果,他隻知道,江遂是個極富責任感的人,能讓他用這樣孤注一擲的方式離開,那他身上一定發生了大事。

大到他的肩膀已經承擔不起,大到他寧願拋棄一切,也要遠離。

*

江遂走了沒多久,江七也換上一樣的行頭,從另一條官道上轉了一圈,回來以後,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於是,他又換上另一身衣服,跟江一江六一起,進宮找到了秦望山。

江七裝成江遂的樣子,坐在宮外的馬車上,而江六獨自進去,催促秦望山趕快去王府,說陛下今天不想上朝,非要休沐一日,王爺勸不動,所以進宮來找他,讓他帶著龍袍等物過去,逼衛峋起床上朝。

昨晚上,秦望山就見過江六,知道陛下玩得太開心,在王府歇下了,本來攝政王要是不來,他就已經出門了,可現在攝政王來了,他立刻就改了主意。

雖然不知道王爺和皇上昨天玩了什麼,都讓皇上樂不思蜀了。但他太了解自家陛下,連王爺都勸不動的時候,他居然還敢做出逼迫的行為,他是不要命了麼?多活幾年不好嗎?

秦望山拒絕了,江六眉頭一皺,說王爺正在外麵等著,讓他彆磨蹭,這下可好,秦望山更加確認王府是龍潭虎穴,他打了個哈哈,把江六打發走,然後熟門熟路的通知各位大人,陛下身體不適,今日早朝取消。

而那邊的衛峋,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一國之君不見了,最多隻能拖一晚上,江遂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拖了半天,這已經是極限了。不過,即使是這點時間,也足夠他脫離衛峋的掌控了。

不得不說,江遂對事情發展的預測極準,藥效消失,衛峋醒來的時候,秦望山也正好到了王府門外,睡個懶覺情有可原,但陛下再消失下去,他就沒法交代了。

於是,秦望山剛進王府,就和麵色鐵青的衛峋打了個照麵。

秦望山:“……”

呃,我好像沒法再多活幾年了。

……

直到這時,秦望山才察覺出不對來,陛下獨自一人坐在王府裡,周圍靜悄悄的,彆說仆人,就連隻鳥都沒有,後背一涼,雖然完全沒有頭緒,但秦望山就是有種大難將至的感覺。

本能促使,他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顫抖著嘴唇,“陛、陛下……”

聽到這聲互換,衛峋形如槁木、死氣沉沉的眸子終於轉動了一下,濃墨般讓人窒息的目光落在秦望山身上,秦望山恍然有種直視死神的錯覺。

然後,他看到衛峋緩緩張口,一字一句的說道:“把他抓回來。”

他、他……是誰?

秦望山隻發呆了一瞬,然而就是這麼一瞬的時間,立刻激怒了衛峋,他猛地站起身,拿起手邊的橢圓花瓶,大力扔向秦望山,花瓶擦著他的耳朵飛過,摔在門板上,登時四分五裂。

而此時的衛峋,看起來和咆哮的惡鬼已經沒有任何區彆了。

“把他,給朕抓回來!!!”

……

話說的容易,可天大地大,上哪去抓啊,京城一共四個門,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昨天晚上這四個門都有疑似攝政王的人進出過,有倆特彆像,另外兩個隻是有點像。

保不齊,有點像的那個才是真的攝政王。

但也有可能,燈下黑,特彆像的就是攝政王。

秦望山都要吐血了,玩城府,他一個兢兢業業的太監總管,真的不行。

江遂密謀已久,他們卻是毫無頭緒,衛峋一副隨時要血濺千裡的暴虐模樣,秦望山都不敢向他詢問線索。十分之九的羽林軍全都被召集了過來,落梅司全體出動,縱然此事與平民無關,但大家還是敏感的嗅到了風中的血腥味,沒人敢再出門,收到蛛絲馬跡的朝臣急得團團轉,卻又打聽不到究竟出了什麼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攝政王稱病了,兩位丞相也稱病了,隸屬於這三人的下屬們全都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該乾什麼就乾什麼,仿佛他們集體失聰了一樣,什麼風聲都聽不到。

朝臣求見,衛峋一個都不見,他現在忙著呢,江遂他抓不到,但他可以抓江遂身邊的人。江七被他從竹林裡拖出來,關到王府的主院,由重兵把守,隻要他一天找不到江遂,江七就一天都彆想出去,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裡麵,裝抱病的攝政王。

江一江六之流被他關進了落梅司,他好歹還有點理智,沒有對他們動刑,也是一樣的政策,什麼時候肯說江遂到底去哪了,他什麼時候再把他們放出去。

剩下有可能知道江遂去了哪裡的人,就是江追,可是落梅司去抓人的時候,竟然碰了釘子。

如今的江追在顧將軍府上,顧風弦府門緊閉,擺明了是不合作。

幸好,顧風弦還不是那麼笨,他先拒絕了落梅司的要求,然後就跟著落梅司一起進宮了,跪在衛峋腳下,他不卑不亢的講明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

江遂沒跟他說自己要離開,甚至自從那天天子望遠一彆,他都沒再見過江遂。昨天晚上,昏睡的江追被一個黑衣人送到他府裡,黑衣人還給他留了一個字條,字條上隻有一句話,就是讓他照顧好江迢和江追兩姐弟,如果落梅司不過來,他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

皇帝的狀態讓他心驚,雖然連江遂乾了什麼他都不知道,但江遂拜托他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江遂讓他照顧姐姐和弟弟,他就是拚上命,也會保護好他們,但相應的,其他人、其他事,他就管不了了。

顧風弦把一切和盤托出,衛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真厲害啊。

衛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痛和血氣的滋味在味蕾上翻騰,他竟然扯起了一個微笑。

真不愧是江遂。

所有事情都算計好了,所有人都照顧到了。

除了被他拋下的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沒人能幫衛峋,他隻能自己猜,猜江遂可能會去哪個方向,他根據江遂的性格,選了幾條可能性最大的道路,重點排查,羽林軍們快馬加鞭,一路上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還彆說,衛峋選的那幾個方向,還真就是江遂最想去的幾個方向,可是,魔高三尺道高一丈,江遂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可能性,於是,他離開之前,是抓鬮選的方向。

……

太雞賊了。

*

不眠不休的跑了兩天,找到一間客棧,江遂把累到虛脫的馬交給小二,跟掌櫃要了一間上房,躺進去便睡了個天昏地暗。

江遂從沒出過遠門,他也不知道這條路的儘頭是哪裡,這一路上沒有什麼風景,走了兩天,他連一條河都沒見過。九月份馬上就到,現在是深秋和初冬的交界,草木凋零,到處都是一片蕭瑟,越往前走越荒涼,連樹林子都是光禿禿的,一副鳥不生蛋的模樣,沿途他打聽了一下,原來這是去西域的一條支路。

不算官道,官老爺們嫌這兒荒涼,不願意走這裡,普通人怕強盜和土匪,也不敢來這,隻有經商的商販,圖來回便利、不用交稅,才會走這邊。

西域啊。

江遂睡醒了,捏著大包子,表情有點苦。

這不是流放的必經之路嗎?

他這一抓鬮,居然把自己給主動流放了?

算了,走到哪是哪吧,誰也沒規定他一定要走到頭,他這一路也不是直走的,看見岔路他就拐進去,發現裡麵不喜歡,他還會再另選一條大路,他琢磨著,中途要是看到什麼特彆喜歡的地方,就此安家也未嘗不可。

江遂安靜的坐在一樓吃包子,旁邊還有很多彆的客人,有的是商隊,有的就是本地人,商販們信奉和氣生財,走到哪都能和同路人聊到一起去,這不,江遂鄰桌的兩隊人馬,吃著吃著,就開始胡吹海侃了。

“京城最近不太平啊。”

“彆說京城,現在哪裡都不太平。”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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