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風雨(三)(2 / 2)

齊伯道:“方才傅先生出門了。”

這麼大的雨。

蘇遙“嗯”一聲,又聽得齊伯道:“說還回來吃晚飯的。”

蘇遙笑笑,再度點個頭,又對成安道:“雨太大了,一會兒到放學的時辰,得去接一趟阿言。”

成安應一聲,又笑道:“阿言帶傘了,公子放心。”

“外頭濕滑,那也得去接一趟。”蘇遙囑咐。

成安點個頭,又笑話大公子一遭:大公子還得努力,人蘇老板還沒開始關心您帶不帶傘呢。

雨勢愈發大,若不是宋矜請他,傅陵也不想出門。

傘自然是帶了,一路來到這隱秘居所,滴水未沾。

小茶壺咕嘟咕嘟冒著泡泡,二人已快聊到尾聲。

也不為彆的,涉及五皇子,也不算小事。

傅陵隻微微一笑,給出兩個字:“太後。”

宋矜隻挑眉,似乎也不甚意外:“為什麼?為程貴妃,保太子?”

傅陵輕輕一哂:“這麼多年,太後若能瞧得上程貴妃,當初便不會由著朱貴妃從冷宮再出來。先皇是喜歡嬌憨天真的女子,但太後,並不是個心思單純之人。”

“太後性子爽朗大方,是瞧不上程貴妃怯懦軟弱。”

宋矜一默,“那也會保太子吧。她與今上素來不對付,那太子總得沾她程家血脈。”

“倒也未必。”

傅陵默一下,隻浮起淡淡笑意:“先帝喜歡嬌憨爽直與溫婉和順的女子,因而後宮平靜,太後當初更從未於朝事上染過一指。為何今上登基後,卻頻頻有奪權之心?”

宋矜頓一下:“說來是挺蹊蹺。能在宮中動手,且清楚所有內情,下手就捏死五皇子一脈,唯有太後。可太後這許多年,雖與今上不睦,卻也從未動過真格。為什麼這次卻……”

“我不知京中究竟發生何事,但想來,太後已隱忍這許多年,是再忍不住了。”

傅陵挑眉:“今上非太後所出,可前太子也不是。誰登基,她不都是順理成章的太後?更何況今上身邊的程貴妃還是她家之女,誕育太子,程氏滿門榮華,還有何不平呢?”

宋矜琢磨一下,猛然抬頭:“你是說,太後為先帝?”

傅陵靜靜抬眸:“若我所猜不錯,今上當年最大的錯處,就在於那晚毒死先帝。先帝病重,但病死與被他毒死,是兩回事。”

他偏頭瞧著瀟瀟風雨:“太後十五歲就是太子妃了。我自幼時常出入宮禁,若她對先帝沒有一分真心,怎會有那般神態舉止。”

先帝風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但太後,分明是喜歡他的。

喜歡了一輩子。

或許世人都不信,但傅陵親眼見過。

帝王之家素來薄情,卻並非一分卑微的真心也無。

傅陵淡淡道:“你信不信,無論太子,或是五皇子,隻要太後在,都不會允許他們繼位。因為他們身上流著今上的血。今上不僅是個弑父殺兄的罪人,他還殺了太後的夫君。”

宋矜稍微思索片刻,卻也念起:“你說得有理。當初,今上想找到並除掉永王之子的消息,也是宮中傳出。或許,正是太後傳出。”

“這位小皇孫流落民間,不安全,卻也最安全。”傅陵低聲道,“太後已然動手。待找到小皇孫,時機成熟時,必然會聯合舊貴,宮變奪……”

傅陵頓一下,又笑笑:“興許不用等時機成熟。夫子留意些,太後既已動手,近日許就會聯係數家舊貴。”

宋矜點個頭。

又順勢隨口聊兩句朝事,卻見傅陵興致缺缺。

不住地往外看。

宋矜點點桌案,挑眉笑笑:“又是你家小美人讓你分神?”

傅陵打開折扇,垂眸掩住些微不耐:“朝中事,夫子不如去找小傅大人聊。他如今也厲害得很了。”

這要讓八百裡外的小傅公子聽見,得當場嚇得腿抖。

他哥自小到大,從不誇人,一開口必然是罵人。

若哪天開始誇人,那意思大概就是——罵你都找不著詞了。

宋矜微笑:“怎麼?傅相辭官後,一心隻想回家抱美人了麼?”

傅陵抬眸:“夫子可彆想拐我回去。我當初可是真心實意辭官的。”

“你這話敢不敢在今上跟前說?”宋矜隻笑。

“我敢說,隻怕他不信。”

傅陵眼神微冷,語氣又正經五分,“夫子,我當真不願回去了。如今尚丟不開手,待一兩年後……”

“隨你。”

他話未說完,宋矜接口打斷,又飲口茶:“我是你夫子,又不是你親爹。你愛乾什麼乾什麼,我有正經兒子,三個呢,沒功夫管你的閒事。”

傅陵一頓,隻笑笑。

隻是他這笑意尚未漫入眼底,便聽得宋矜調笑:“不過,傅相想留下抱美人,指不定還沒得抱呢。你家小美人對你動心了嗎?”

傅相一頓,抬腳就走。

留下宋矜十級嘲諷:“再追不到人,記得來找你夫子,不收你錢……”

傅陵眸色陰沉地回家。

夫子越來越八卦了。

舊京事不忙嗎?

還真不忙。

如今四海升平,舊京更是富庶安定,宋府尹一天天閒得,恨不得實時聽取傅相追美人的進度解悶。

再說了,這哪能叫八卦。

自家學生好不容易行了,不看著真的行了,哪能放心。

宋矜一腔關懷的好意,傅陵反正沒瞧出來。

被嘲諷進度慢的傅鴿子有一點點不開心。

吳叔隻憂愁,近來數次見宋夫子,大公子都不大高興。

待會兒得先退下,讓蘇老板與大公子好好說會兒話。

吳叔正如此打算,一進後院門,卻發覺蘇老板正與旁人說話。

近日天色暗,花廳中的點點燈火,都染著濕漉漉的水汽。

大雨傾盆,吳叔自廊下行近幾步,隻瞧見蘇遙將手放在桌上,旁邊放著一小盒子藥膏,正與許澤說笑。

許澤眸光切切:“……染風寒的人多,我也不大舒坦,怕過給你病氣,也沒敢來。若不是今日去濟仁堂抓藥,聽那小廝說起,我還不知道。”

蘇遙隻溫和笑笑:“不大要緊,已經好了。”

“那人說這藥膏專來除疤,可見劃得不淺。”

許澤深深蹙眉,卻又頓一下,才開口:“……蘇老板,方便讓我看一眼麼?我給你用點這藥膏。”

吳叔瞬間一驚,慌忙瞥一眼傅陵。

傅陵的麵色比黑沉沉的天色還黑。

他剛要上前打斷,後院卻又門響。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並急匆匆的腳步:“……今日已看完診了……是風寒多來著,濟仁堂太忙……齊伯您不用送了,我去花廳瞧一眼。早知道我就早該來,這都幾天了……”

白憫匆匆忙忙地走來,一眼便撞見立在廊下的傅陵。

他微微蹙眉,然順著傅陵目光瞧向花廳內。

許澤正要托起蘇遙的手,忽然察覺兩道殺人的目光望過來。

他不由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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