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衝刷而下, 少女在泥濘的崖底拚儘全力地向前爬行。她身上做工精致的貴族校服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其下的稚嫩皮膚可以看到從山上滾落時留下的累累傷痕。
少女看起來不過八歲,明明嬌氣的外表讓人覺得她是摔倒在地也隻會哭泣著等人抱起來的類型,可她現在從五六米的陡坡上滾下來, 卻像頭小豹子般不肯服輸, 微圓的杏眼在深夜爆發出灼灼光亮。
她用自己尚能動彈的手臂,知覺幾近喪失的雙腿, 甚至柔嫩脆弱的下巴, 用儘自己所剩的一切力量在雨夜爬行。
突然她的動作一頓,遠處樹林裡有人啪啪踩著水坑靠近,那腳步聲聽起來非常焦急,因為那人太急著趕過來,沒看清路, 中間被絆了好幾下。
很快便有一把傘遮在頭頂, 於是劈裡啪啦打在身上的雨點驟然停止。
來人小心翼翼地蹲在她身邊, 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卻遲遲不敢觸碰,少女知道這大概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太淒慘以致於對方無從下手。
不過這種情況那個男孩似乎也有對策,伴隨著細細簌簌的聲響, 他從懷裡取出一卷繃帶,借著手電筒的光亮給少女身上最重的幾道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少女自覺這個姿態太過狼狽,而且還被心裡一直當成跟班小弟的家夥看見,自尊心作祟。
至於男孩……
“學姐, 不是讓你遇到困境好好等著嗎?都說了我會來救你……”沉默了一會兒,男孩失真的聲音混在雨聲裡傳過來,但少女還是聽出了他話裡的茫然無措。
像火苗燎過引線,脾氣火爆的少女一下子就被點炸了:“用不著你多管閒事!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來救我?你這個弱不禁風的家夥給我好好呆在家裡!”
發了一通火之後少女才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顛覆了一直以來在學弟麵前偽裝的乖巧形象,忍不住臉上一滯。
男孩遲遲沒有說話,少女心裡忐忑起來,擔心剛才說的話太重把對方嚇到了,畢竟這個書呆子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很不禁嚇啊……
她抿了抿唇剛打算說點什麼彌補,就聽到這個學弟用與平常無異的語調含笑道:“果然學姐就該是這個樣子,雖然平時總是臉紅也很可愛……”
少女的臉蛋如他所說紅了起來——被氣得。
“你這家夥……”
“好了,學姐現在能走嗎?出了樹林阿玉老師會開車送你去醫院。”
少女被他攙扶起來,有些難為情地將重量壓在這個矮了自己半個頭的單薄男孩肩上,猶豫了一會兒後開口:“姑媽——阿玉老師是不是一看到紙條就去找你了?我離開學校才四個小時。而且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我留給姑媽的紙條應該沒有提到具體事情吧?”
男孩似乎歎了口氣:“學姐問題太多了。沒錯啊,阿玉老師真的很擔心你。還有你那張紙條,上麵隻留下一句‘我要去決鬥,幫我打掩護’這種沒頭沒尾的話,和那兩人見麵時也沒人看到,猜出發生了什麼,找上他們然後問出你在哪裡真的廢了我好大力氣呢。”
“所以下次遇到這種事,不要再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了。”
少女不服氣地想要開口,被男孩恰到好處地打斷:“說起來,和你打賭的兩名六年級學長也是未成年,而且下雨天你失足跌下來也符合常理,他們最多隻是‘太害怕先跑回家並且忘記通知大人’而已,即使報警也隻會批評兩句就沒事了。所以恭喜學姐休息好之後可以親手報仇了哦。”
“那兩個混蛋!”少女果然被他說的話分散了注意力,沒有再追問他怎麼知道的真相,轉頭怒氣衝衝地罵起那兩個不講道義的不良少年,“明明自己找上門來說這次誰膽子更大,能在樹林裡留一晚,就認誰當老大,結果轉頭暗算我把我推下去,卑鄙小人!”
直到被帶出樹林,少女仍舊在口頭上言辭激烈地討伐那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孩已經很久沒有出聲。
不過等到被在樹林外焦急等待的年輕女子緊張兮兮地抱進懷裡,少女終於不再說話了。她甚至在阿玉看著她身上的傷口淚如雨下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伸手回抱住脆弱的姑媽,成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沒事哦,下次不會讓你擔心了。”
黑發男孩撐著傘站在旁邊,將這感人的畫麵收進眼裡,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太宰大人,您現在準備回去嗎?”相貌平凡的少年出現在他身後,態度恭敬地低頭詢問。
“這麼突然出現太嚇人了,下次需要傳信的話至少在我麵前表演一場話劇,如果不能讓我滿意,就不許你離開哦。”
有著空間傳送異能力的少年被這聽起來像玩笑的一番話嚇得抖了一下,雖然聽命於津島先生,第二服從對象是作為津島先生繼承人的長子,理論上他可以無視對方的無理取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