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腳下蜿蜒至亮光那的路。
路的儘頭。
是……厲肆臣。
他朝她奔來,牢牢抓住她的手,將她從海裡那隻手中奪了回來,讓她免於海水的吞噬。
他望著她,說:“彆怕,我們回家。”
她恍惚。
他準備帶她走,可下一秒,變故突生,腳下崩裂,他猛地將她推到安全地方,而他自己……墜入裂縫。
他飛速往下墜的時候,海水朝他淹去,她看到他的口型對她說:“回家。”
他揚起唇角,對著她笑,就像刀插入他血肉裡後一樣,笑著對她告彆:“我隻愛你,永遠愛你。”
話落,他徹底消失。或者說,死了。
就在她眼前。
…
…
溫池是被驚醒的,最後那一幕太過真實,真實得直擊靈魂,以至於她睜開眼,胸膛止不住地起伏,本能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眼前模糊,她閉上眼緩了又緩,直至氣息漸漸平複她才重新睜開,雙手跟著撐起,她想起身。
一雙手快她一步將她扶起,把枕頭塞在她背後讓她靠著。
眼睫顫了顫,呼吸屏住,她仰起臉,看清楚是二哥溫靳時,而這裡,不是她原本的房間,是客臥。
“二哥。”她努力說話,嗓子啞得厲害。
一杯溫開水遞到她嘴邊,溫靳時在床沿邊坐下:“喝點水。”
她想自己來,但想抬手才發現沒什麼力氣,於是隻能讓他喂。小口小口的,她喝了小半杯。
“還要嗎?”
她搖頭。
玻璃杯被放回床頭櫃,她看著,低下了頭,聲音很輕很低:“二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溫靳時的手僵了僵。
胸腔前所未有的酸脹,他克製著,伸手幫忙捋了捋她有些淩亂的頭發,低啞的嗓音很溫柔:“說什麼傻話。”
溫池動了動唇,想說什麼,然而腦海中卻在清晰重複醒來前的那個夢。
她攥緊指尖又鬆開。
有些話在舌尖轉了好幾個彎,最終,她隻是說:“我想去洗手間。”
“我叫阿姨進來。”溫靳時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能猜到他是怕她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溫池到底是沒拒絕,等阿姨進來,她在阿姨的攙扶下慢慢走進洗手間。
準備洗手時,她微怔。
現在她的手指上已經沒有了血跡,可昏過去前,她記得清楚,自己滿手是血。
是……他的血。
匆匆垂下眼睫,她擠上洗手液一根根地清洗。可明明沒有了血,血腥味卻仍存在,甚至於她好像又在水池裡看見了血。
她動作猛地頓住,急急後退了步。
“四小姐,怎麼了?”阿姨在一旁擔心地問。
溫池張了張嘴,最終,搖頭。
走出洗手間,她看見溫靳時修長身形立在窗邊
,在接電話。第一時間聽到聲響,他轉身,目光將她鎖住。
她知道,他很擔心她,是打算一直陪著她守著她的。
溫池站在了原地。
喉間像有東西在擠壓想要衝出來,半晌,在溫靳時結束電話時,她到底還是擠出了聲音:“二哥……”
可那句想問的話……
“換衣服。”溫靳時打斷了她。
她看向他。
溫靳時是第一次見到她此刻的模樣,雖然暫時從危險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但人看著有些少見的脆弱。
他走到她麵前,鏡片下的眸色晦暗不明,說:“我們去醫院。”
現在早已是深夜,去醫院,不可能是帶她看心理醫生。
溫池低眸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發不出聲音。
雨已經停了,接連兩天的暴雨帶來溫度的驟降。
車停在了盛庭私人醫院地下停車場,夜風順著車窗縫隙鑽入,有些冷,冷得像是要刺入骨血中。
一路沉默的溫池坐在後座,垂著眸,久久未動。
直至溫靳時低聲說:“走吧。”
她恍若驚醒。
指尖攥著安全帶,她的唇幾度扯動,可到最後,仿佛有東西一直堵著喉嚨,始終發不出聲音。
安全帶解開,門被打開,她沉默地下車,沉默地任由溫靳時小心牽著手腕走向電梯。
紅色數字最終在某一層停下不再跳躍。“叮”的一聲時,她的眼皮也跟著跳了下,而後,她被溫靳時牽著出去。
走廊很長,分外安靜,安靜得有些叫人透不過氣。
她突然站定,不肯或者說不敢繼續往前。
溫靳時側眸看著她。
須臾,他鬆開手:“前麵就是,二哥在外麵等你。”
溫池呼吸漸緊。
她不動,低垂著眸,盯著整潔明亮到幾乎可以倒映人臉的大理石地麵,終於把那句話問出了口:“他……怎麼樣?”
溫靳時隻說:“進去吧。”
嗓音很低。
溫池忍不住看向他,夢裡厲肆臣死在她眼前的那一
幕再度清晰浮現。指尖無意識攥住,良久,她抬起有些僵硬的腳。
握上門把,轉動。
她踏入病房,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個陌生男人。
盛庭醫院的高級vip病房堪比奢華公寓,是個小套間。她進入時,男人筆直地站著,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聽到聲響,他轉過了身。
四目相接。
男人眸色黯淡無光,嗓音偏啞:“你是溫池?”
抿著的唇張合,溫池背脊繃緊:“嗯。”
男人打斷了她:“來看厲肆臣?”
她鬆開指尖,咽了咽喉,目光像看著他又不像:“他……”
“來晚了。”
很淡的三字。
她的喉間驟然發緊,夢中畫麵詭異地又冒了出來,她遏製著,勉強扯動唇角:“什麼意思?”
男人沉默地看著她,眸光再黯。
好一會兒。
“他死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