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番外·至冬之行(2)(2 / 2)

“今天就先不要想彆的了,好好休息吧。”

達達利亞在陌生的耳鳴中聽見溫柔安撫的聲音,那幾個字給了他重新邁開腳步的勇氣。

可是當真如此麼?

……直到他重新躺在被子裡,手臂之間環繞住戀人柔軟溫暖的身體,喉中那種窒息的、令人無法安穩閉眼的異物感,仍然如夢魘般不曾散去。

本不該如此的。

達達利亞今晚點燃了爐火,不遠處的小桌放著溫度適宜的奶茶和合口的甜點,因為她喜歡赤腳在習慣的地方走來走去,所以特意囑咐人在地上鋪滿柔軟的絨毯,屋沒有什麼需要特彆擔心的地方,可他的手壓在對方單薄的背脊上,卻發現自己的掌溫第一次比她更冷。

閉上眼後不是安眠,他的大腦被幻象的異物感刺激的格外活躍,那些黯淡的神之眼,自己曾經看過的光芒消失的畫麵,至冬,禮物,多托雷……

第二席與第八席的交易,被他隨意忽略的畫麵和細節。

隨手就能拿出來的種子。

他曾說過的邀請,他曾經

滿不在意掛在嘴邊的來自第二席的威脅——

種子。

……應當有過的無數的種子。

——那滿滿一箱的神之眼,幾乎可以堆出一個小塔的高度。

達達利亞開始感覺那種自己的內臟正在抽搐,扭曲,那隻攥住他內臟的大手仿佛生滿了無數鋒利的尖刺,催生出一種太過於陌生的無比惡心的疼痛感。

——是的,惡心。

無法遏製的惡心。

對戰場廝殺的疼痛有著病態迷戀的戰士第一次需要用這樣惡劣的詞來形容這種曾經令自己無比著迷的異樣快樂。

……他究竟曾經滿不在意的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

記不清了。

根本就……記不清楚了。

——他幾乎是逃離一樣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房間。

……

我從床上坐起來,並沒有馬上追過去,而是坐在床沿,聽著房間的儘頭傳來撕心裂肺的乾嘔聲。

於是,這房間似乎也變得冷了起來。

*

除了一點胃液和清水,達達利亞吐不出來任何的東西。

他沒有吃什麼,這本該會讓嘔吐的過程變得無比難受,因為內臟會痙攣到一個極致隻是為了擠壓出那點莫須有的東西,嘔吐的過程甚至伴隨著窒息的危險——可他偏偏從這種腸胃抽搐的感覺中感覺到了一點近乎解脫一樣的喘息空間,那些曾經自以為舍去尊嚴歡喜討要過的親近和甜蜜,終於在這個晚上展露出最惡劣的殘酷一麵。

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曾經做過的事,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重新回饋給他的身體,做過的事情是無法挽回的,他自詡擁有了與其對抗的勇氣,也的確自覺可以撐得住在那之後的後怕和愧悔,可事實上,身體和本能遠比自以為是的理性更加誠實,這副身體的本能會在察覺到真相的那一刻——哪怕隻是一點點——瞬間潰不成軍。

他的大腦仍被那種肉塊和神經的幻覺所掌控著,像是他曾經滿不在意地吞咽過什麼東西,他以為那是謊言,是敷衍,是隨口扯出的交易。

現在,褪去了遮掩的霧紗,終於發現被他吞入腹中的是摯愛的血肉。

——祂們已經死去,祂們仍然活著。

達達利亞仍然還有嘔吐的衝動,可他已經筋疲力竭,狼狽不堪,勉強衝刷乾淨穢物想要重新站直,卻發現手腳顫抖,連撐著什麼站穩的力氣都已經沒有,最後隻好跌在浴室的一角靠牆而坐,隻能守著一身狼狽至極的冷汗,一步也動不了。

那房間太暖,太靜謐,太溫柔。

他手腳戰栗,渾身發冷,呼吸粗重比爐火燃燒的聲音更大幾分。

他不該去。

*

——可是有人推開了浴室的門。

“……達達利亞?”

達達利亞斜眼瞥過,看見單薄睡袍下掩著的是一雙蒼白的細瘦腳踝,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兒,很輕地叫了自己一聲。

“阿賈克斯?”

“……”

縮在角落裡的人沉默了很久,他低著頭,終於對著我伸出了一雙手臂。

我提著睡袍走過去,把自己放進了他的懷裡。

其實比起在這個冷冰冰的角落裡互相取暖,應該有一些更合適的選擇:比如一個熱水澡,一杯熱牛奶,或者單純把他拽出去換個環境緩一緩也行……

但是好像不太行啊。

——因為這家夥一副沒有這個懷抱就要在這裡凍死的樣子了啊。

達達利亞的體溫第一次比我還冷,可他還是扯下自己身上最後一件睡袍披在了我的身上,毫不在意自己滿是冷汗的赤|裸背脊直接貼上浴室冰冷的牆麵,我聽見他的心跳終於平靜下來,箍在我肩膀

上的有些發軟發抖的手臂也終於恢複了平穩的力氣。

“你說你以前也在至冬呆過,也習慣不在意自己,穿的這麼少隨便走……”

“嗯,說過的。”

一開始是為了配合實驗,後來就是無所謂了。

他把我更用力得勒向心臟的位置,現在的達達利亞渾身都是冷冰冰的,隻有這裡恢複了一點正常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聽見他嘶啞的聲音。

“……很冷吧。”

在這片土地上,穿的那麼單薄,一次次強迫自己走向黯淡無光的已知未來的時候,一定很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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