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山間傳來幾聲鳥雀的叫聲。
黑漆漆的教室裡,有個聲音極低:“常春是沒認罪吧?”
“應該是沒有認罪,否則不會將我們都關起來。”
“現在怎麼辦?”
“他可能就想嚇唬我們。法不責眾,他奈何不了我們。”
“也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我們誰是凶手。”
兩人說完,忽然聽到窗外傳來腳步聲,隨即聽到常春的聲音,帶著哽咽:“……大人我不走,大人您相信我。”
“我信你,證據不信你。”
是宋大人的聲音,門內聽著的人辨識出來。
“證據?什麼證據?”常春問道。
“張清鬆的書包、砸他頭的凶器、還有你們有人臟了換下來的鞋襪……處理了嗎?能帶著衣服書院的,身邊肯定有小廝吧?”
“知不知道,經手的人越多,防線就越容易破。”
常春驚呼一聲,沒了聲音。
說話的人去了隔壁,隱約還能聽到說話聲。
但教室裡壓低說話的少年沉默了良久,忽然問道:“鞋襪丟去後山了嗎?”
“在後山,從風亭丟下去的。”
因為下雪,後山泥濘,但凡去過的人衣服鞋襪都會沾上淤泥。
所以他們在風亭裡換好了衣服,再下來的。
“能找到。”
“他們找到了之後怎麼辦?”
黑暗中沉默了一下,有人道:“那就咬死,說雖是我們的衣服,但卻並非是打張清鬆時穿的衣服。”
“書包呢,書包是常春的書包,和我們沒有關係。”
幾個鬆了口氣:“那沒事了,沒有人能拿我們怎麼樣。”
“人是常春殺的,最多我們是幫他欺瞞而已。”
幾個人心神安定地去找地方躺下來。
教室裡恢複了安靜。
……
濟南的早晨很冷,尤其是大雪過後的正月裡。
早上沒要緊事的人,總會多睡一會兒。
那有事的,倒是早早起來乾活。
等到卯時,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但有些鋪子還沒開,有些地方還沒開始做事,街上溜達的人格外的多。
太陽從東邊露了點紅。
“落梨院的事聽說了嗎?昨天宋大人把一個班十五個孩子都關起來了。”燒餅攤子前,東家今年頭一天開門,樂嗬嗬給老顧客包燒餅。
幾個顧客一邊吃著,一邊聊著:“等會兒咱們一起去瞧瞧。”
大家正要應是,就見一個人小跑著過來:“給我裝四個鹹的。”又道,“不用去落梨院,宋大人來了。”
“來了?從書院出來了?”
“有說法沒有?到底是誰殺的人?”
那人道:“不知道,我正準備吃飽了準備去瞅瞅。”
“一起一起。”
大家揣著燒餅往朝鳳街去等著,不過等了一會兒,四塊燒餅都沒有吃完,街上行人就喧嘩起來。
所有驚訝地瞪圓了雙眸,望著那迎著朝陽而來的一群人!
是真的一群人。
“宋大人這是趕鴨子?”有人問道。
看著像打趣,但實際不是打趣,因為宋寧將張鬆清十五位同窗並著薛因和田維原一起,趕鴨子一樣趕在了路上。
“大人,您這是乾什麼?”有人前天就見過宋寧,認識了就上前問一嘴。
“凶手!”宋寧道。
大家目瞪口呆:“這……這所有人?”
“是啊,所有人!”
見過這麼多的凶手,那隻能是團夥作案,比如山匪、倭寇、水匪……
還是頭一回,因為一個少年意外死亡的案件,抓了十七個人。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隻是宋寧帶著人到衙門口的腳程,已經有無數人湧向了理刑館。
一年多不曾開過的理刑館正門,被吱吱嘎嘎地打開。
朝陽從門內透過金光,竟有一些莊嚴肅穆。
宋寧站在理刑館的門口,一身簇新的官服,望著門口等著看的百姓,道:“理刑館是濟南百姓的理刑館,本官往後每次辦案,都會開著門。”
“事無不可對人言,想看就可進來,但有不可起哄的規矩。”
大家都應是。
理刑館門口的鼓,被擂動了。
麻六咚咚敲著,竟有一點熱淚盈眶的激動,多久了,他多久沒有擂鼓升堂了?
今天抓著這鼓槌,覺得足有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