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1 / 2)

風雪中,一隊人策馬急奔,往大郢都城而去。

許是策馬狂奔太久,其中一個瘦削的無須男子喘著粗氣,唇色發白,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身旁另一個年紀小些的無須男子急道: “哎呀,順德公公扛不住了。”

話音未落,那個被喚作順德的男子便支撐不住,身子一歪,險些跌下馬來。

打頭的男人輪廓淩厲,下巴上的胡茬掛了不少冰花,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不怒自威,見狀勒韁停馬,喝道:“停下,先尋驛站休息。”

雪大風疾,天地茫茫一片,地上的建築都隱匿在風雪間,一行人跋涉許久,才尋到了一處落腳的驛站。

一進驛站,幾個身材消瘦些的男子都忍不住一屁股栽倒在地,直到飲了幾碗溫熱的鹽水後,才緩緩恢複過來。

順德年紀最大,恢複地最慢,飲下熱水後便一直靠著椅子上喘氣,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殷另的眉頭緊鎖。

適才剛緩過來的小太監望了順德一眼,鼓足勇氣道: “皇……公子,要麼在此歇息歇息吧。您瞧瞧順德叔,要是再這般趕路,怕是一把骨頭都要折路上了。"

順德聞言忙道: "公子莫聽這小的亂言,奴才還能撐得住。"

說著,他撐著手臂硬要起來,卻支撐不住身子又栽了下去,若不是身旁有人護住,怕是要狠狠摔一跤。

殷另眉頭蹙地愈發緊了: “罷了,你在此好好休息。”

順德行禮謝恩,忍不住又問道: “那您呢?風雪如此之大,您要麼也留下好好休息休息吧,待風雪小些再趕路。"

說到後麵,順德聲音漸低: "如今京中也沒有什麼要緊事,需得您如此著急趕回去的。"殷另嘴唇抿了一下,麵上表情卻無甚變化。

他沒有作答,隻點了幾個身子骨虛弱的人: “你們留下,陪伴順德。”說著,他轉身麵向剩下的人馬: “其餘的,連夜趕路。”言罷,他隨手拍掉胡茬上的冰碴,飲完一碗溫水後大步邁了出去,翻身上馬。

順德忙追了出去,匆匆忙忙地披好大氅也想上馬,但男人已經如箭一般射了出去,隻餘一道聲音在風雪間回蕩: "不必趕來,這是命令。"

>順德上馬的動作頓住,與被點留下的人一起,眼睜睜地瞧著一個個精壯漢子上馬狂奔,蹄下冰雪飛濺,不一會兒,就瞧不見人影了。

幾日後,風雪初歇,雖然月光尚未冒出頭,但總算不再有刺骨的寒風帶著雪粒往臉上割。

一隊人馬披著夜色疾馳到大郢都城城門處,人虛馬弱,活像從哪裡打了仗回來。

一個滿臉胡須的男子下馬拍了拍城門: “開門!”

拍了記下後,守城的將士探出頭來,厲聲詢問: “哪裡來的宵小?城門酉時關閉,這都快到子時了!不開!"

男子見狀也不多話,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來,拿到守城將士麵前一晃。

守城將士隻大概看清令牌上麵帶著金光的字,便臉色大變: "原來是禁軍統領大人。"他立刻大聲喚人: "速開城門!"

城門“咯吱咯吱”地緩緩打開,剛打開一個能容一人一馬通過的縫隙時,打頭的獅目男子便策馬衝了進去,身後的人緊緊跟隨,一路直朝皇宮而去。

一行人飛馳到宮門前,適才拿出腰牌的禁軍統領正要喚人開門,忽見側門處立了兩個人。

殷另也側目去看,待瞧見那男子模樣時,微微蹙眉: "席臨然?你緣何在此?"

席臨然顯然已在宮門外候了多時,見皇上詢問,忙快步行到馬前行禮: “回稟皇上,臣估摸著您這幾日就到都城,於是便日日在此候著。"

他抬頭望向馬上胡須滿臉,已瞧不出來本來模樣的男人: "臣,有事要報。"

殷另蹙眉: “速速……”

話音未落,禁軍統領便已喚人開了宮門。

殷另硬生生轉了話頭: "若無急事,明日再報。"言罷便要揮鞭入宮。席臨然忙道:“皇上,是急事。”他望了眼周圍的禁軍,麵露難色。殷另了然,偏頭問身旁伺候的人: "如今什麼時辰了?"

那人瞧了一眼天色道: “回皇上,剛過子時,離二十八日結束應該尚有一炷香的功夫。”殷另聞言朝席臨然道: “立刻來禦書房,朕隻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話畢,策馬入宮。

席臨然疾步跟了進去,快步朝禦書

房去。

待席臨然到禦書房時,殷另已將身上多日未換的大氅扔到一旁,正在吩咐小太監收拾幾個棕木箱子: "點好東西,尋幾個能乾的,快些搬到宜齡殿偏殿去。"

宜齡殿偏殿,那不就是周婕妤住的地方嗎?皇上這是,一回京就要去看望周婕妤?席臨然心頭一跳,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神,朝殷另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皇上,臣有要事稟

報,望皇上能屏退左右。"

殷另臉上纏在一起的胡須都沒來得及收拾,他正準備讓席臨然開口,剛說出一個“講”字,便聽一個小太監報時道: “皇上,馬上就到午夜了。”

聽到這話,殷另抄起一塊錦帕,飛快地用錦帕擦了擦臉,又隨手抓了兩把胡須,將自己的胡須撥弄地稍稍整齊了些。

這還是席臨然第一次瞧見皇上身上出現此類動作,難免有些怪異。可不等他說話,殷另便道: "你且等等,朕有事先離開片刻。"說話間,更夫敲響了更鼓,午夜已到。

雖然隔著胡須,可席臨然分明瞧見,皇上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懊喪之色,儘管那絲懊喪之色很快便消失了個乾淨,可它能短暫地出現在皇上臉上,實屬稀奇。

"擺駕宜齡殿。"

果然是宜齡殿!

席臨然聽到這話,咬咬牙,狠下心來, "砰”地一聲跪倒在地: "皇上,臣有事要奏,正是關於周婕妤的。"

周婕妤隱瞞身份,來路不明,於宮於國,都是個極大的隱患。

可她生得與窈窈像,名字也與窈窈相同.…

席臨然閉了閉眼,天知道他候在宮門外時,鼓了多少勇氣,下了多少決心。

最終,他糾結痛苦許久,還是下定決心向皇上告發此事。

"關於周婕妤?"殷另果然停住了腳步,雖然胡須遮臉看不清神情,可一雙眸子銳利如劍,仿佛要射穿他。

"你是不是想說,周婕妤是殷峁細作?"

席臨然驚詫抬頭: “皇上?”周婕妤身份不明,他確實有此猜測。"她不是。"殷劣語氣堅定,麵容卻十分平靜。

“你先回府吧,明日再來宮

中。”說著,殷另又要大步往外去。

席臨然不知皇上為何如此肯定周婕妤不是細作,但無論是不是,她的身份都有大大的問題!他張了張嘴,正準備將自己查來的訊息立刻稟報給殷另,卻聽外間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一個小太監疾步入內、又跪倒在殷另麵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殷另忍不住呼吸一滯。

他心有所感,疾聲道: “閉嘴,彆說話。”

小太監果然不敢再說,席臨然也閉緊了嘴,心中忐忑不安。

男人深吸一口氣,緩了片刻,鬆開適才無意識時握緊的手心,當微癢的痛意傳來時,他才猛然發覺,掌心居然摳出了點點血痕。

不過這點傷,對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

殷另隨意拿了塊帕子,大力拭去血跡,再開口時,已恢複了平日的冷靜,隻有下巴上的一點胡須還在微微顫動。

他緩緩道: "可是周婕妤出了事?"

她先前不是也摔一次,隻是受了傷,人卻還活著,說不定這次也同上次一樣。席臨然一愣,不明白皇上何出此言。

下一刻,小太監帶著顫抖的聲音響起: “回稟皇上,是周婕妤,周婕妤腦袋撞到牆上.…歿了。"

歿了,怎麼會歿了呢?還是撞到牆上,如此隨意的死法。席臨然百思不得其解,心頭卻有點點澀意彌漫開來。

他抬眼去看皇上,見皇上腳步穩當,目光深沉,琥珀色的眼眸中已看不出絲毫情緒。"去宜齡殿。"

殷另抬腳離開,腳步比起往日,稍稍急促了一些。席臨然瞧著皇上高大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還未將棕木箱子送出禦書房的小太監們麵麵相覷,神色比哭還難看: “那這些物件,是繼續送,還是留下啊?"

送去宜齡殿怕是沒人再收,可留下的話,又說不準得挨罵。宜齡殿內。

楊賢妃已經到了偏殿,看了一眼裡間的情況,沒敢進去,隻披了件披風候在門口。

見一個滿臉胡須的高大男子大步而來,還有幾分詫異,待到看清來人眸子時,瞬間端正了身子,行禮道:"參見皇上,您一回宮就發生這種事……是臣妾看顧不力。"

殷另沒有分給她半分眼神,神色淩厲,直直朝

裡間去。楊賢妃也不在意,她又瞧了裡間一眼,深吸一口氣,想要跟上時,卻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席首輔?"

楊賢妃蹙眉,命身旁的侍女伸手攔住男子: “周婕妤殞命於寢殿,您想陪伴皇上左右的心情本宮了解,但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席臨然這才回過神來,訥訥地候在殿外,不再入內。

屋裡,紫劍和芽春守在地上的女子身旁,兩人神色悲慟,淚水漣漣。一雙龍紋雲靴出現在她們眼前,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讓開。”紫劍咬住下唇,止住淚水,忙拽著芽春離開屍體,挪到一旁。殷另俯下身子,鬆鬆地覆上女子的一隻手。

手心溫熱,他輕輕壓下去,還能感受到她的柔軟,可那肌肉卻不再顫動,與她這個人一樣,完全沒了生機。

指尖的丹蔻豔麗至極,仿若鮮血。

牆上刺眼的血跡告訴他,此刻若是將女子翻轉過來,必然會對上一張已經麵目全非的臉。明明曾經是那麼鮮活、可愛、俏麗的容顏啊。

他自以為早已看慣了生死,更遑論她已在自己麵前死去過多次,但眼下,胸口的位置還是傳來一陣一陣的酸麻感,似乎有人在隔著外衣,用鈍鈍的針頭,刺他的皮膚。

隻差了那麼一點點,若是他能不在吐蕃耽誤那麼久,若是他狠下心帶上她一同出巡,若是..…若是他能早來上半刻……隻半刻就夠...

殷另閨了闔眼,掩去眼底所有情緒,他沉聲道: “太醫呢?朕都來了,太醫還沒來?”

身旁跟隨的小太監忙道: “皇上息怒,地上泥濘行走不便,太醫應當馬上就到。”

見皇上偏過頭凝視地上的周婕妤,小太監忙低聲傳喚:“除太醫外,旁的人叫了沒?趁著屍身未僵,快讓人來查驗。"

旁人不知,但他們是在禦書房伺候的,自然知道,周婕妤是後宮侍寢的頭一個,在嬪妃中的地位不同旁人。她眼下莫名其妙的歿了,必有蹊蹺。

小太監聲音雖低,但在寂靜的宜齡殿中,還是能讓人聽見。

殷另低聲道: "讓鄭統領來。"

鄭統領便是他新任的禁軍統領,統管內廷外廷親軍人手,最是知曉宮內醃媵瑣事,由他來查,說不定能挖到不為人知的線索。

br />但鄭統領一向隻負責重案大案,不涉及宮內陰私,讓他來查,未免有點殺雞用牛刀了。

在場眾人想到此處,皆麵露驚異之色,小太監鼓足勇氣勸道: “皇上,鄭統領剛剛陪您回京,身子乏累,怕是有所疏漏,要麼還是另外派人查吧。"

殷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太監不敢再多言,立刻命人照辦。

查看了完屍體周圍的情況後,殷另終究是不忍她就這般冷冰冰地躺在地上,於是雙手環住周窈窈的腰肢,將其緩緩抱離地麵。

旁人見狀忙要上前搭手,卻被男人不著痕跡地避開: "不必,你們查看一下,地麵、牆上有何遺漏。"

話音未落,殷另自己便瞧見了,周窈窈的身子一挪開,便有幾塊金錠咕嚕嚕地滾了開去。

楊賢妃“咦”了一聲: "這是先前周婕妤幫臣妾主理中秋宮宴時,臣妾為感謝她送來的銀兩,居然還在嗎?"

芽春拭了拭淚,小聲答道: "賢妃娘娘有所不知,婕妤一向節儉,不但您給的銀兩攢著,連平日發的月俸,除了必要的吃喝用度,也都攢著呢。"

楊賢妃驚疑不定:"這倒是奇怪,難道是宮中哪個賊人知曉周婕妤有此習慣,想要偷盜銀兩,可不巧被周婕妤發現,故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

殷另直覺不是這般,他想要出口否決,卻又將話吞回了口中。

越離譜的猜想越有可能是真的,她先前兩次不也是莫名其妙出了事,他命人把宮裡翻了個底朝天,卻絲毫找不到有一絲可能作案的人。

包括先前她受傷,也是尋不到下手的賊人,可若動手的人與她無冤無仇,隻是昏頭想圖財,那便解釋得通了。

宮妃裡就她出身最低,身邊無人看顧。先前在那偏遠的芳霞殿裡住著,本就容易被人欺負,想要盜她錢財也方便。

許是先前兩次她不是才人就是淑女,一無賞賜二攢不下份例,所以賊人未能拿到物件,也因此誤導了他們的查探方向。而這次她有了些身家,這才暴露出了那個動手的賊人。

說話間,鄭統領、太醫皆已到宜齡殿內,此時都在外間候著,等待傳喚。

殷另小心翼翼地將周窈窈的屍體放置在拔步床上,

親手給她係好寢衣的帶子,才低聲道: “命他們進來。"

今日太醫院值守的太醫年邁,腳步不快,進屋便要向殷另告罪,卻被皇上不耐煩地打斷:“莫整那些虛的,上前來瞧瞧她。"

太醫領命上前,仔細查驗一番後道:“皇上,周婕妤應當是腦部受重擊而亡,微臣未查出其他原因。"

那便是說明,她死因單純,至少不像頭一次那般,尋不到下毒之人。

殷另偏過頭不去瞧周窈窈額頭上大片大片的血痕,微微頷首: “朕知道了,讓鄭統領進來。”

鄭統領已經大概了解了一下今日發生的事,楊賢妃派侍女大概同他說了下情況,包括楊賢妃的猜測。

進裡屋來後,鄭統領先朝皇上行了一禮,隨即便緩步繞著屋內行了一圈。片刻後,他停在被打翻在地的燈台前:"這是哪位侍女失手打下的嗎?"

紫劍搖搖頭: "不是,我們在外間聽到了一些響動但無人傳喚,想著婕妤睡得沉可能沒聽見,便起身要進屋。結果正在起身時又緊接著聽到一聲巨響,衝進來後便見婕妤躺在地上,這燈台,應當是

在第一次響動時落下的。"

鄭統領點頭,正要接著問時,忽聽皇上冷聲道: “不對,她入寢時不點燈,就算有燈,也會熄掉,你們身為貼身侍女,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芽春忙道:“回皇上的話,奴婢們知道,隻是昨日是婕妤生辰,婕妤想要留燈以保………以保長壽平安,故而特意留燈。"

一時間,裡屋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