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竹馬養成記(十七)(1 / 2)

寫論文這種事, 要的就是嚴謹。如今做學問, 寇秋也是個嚴謹的人,因此運用了多種論證方式, 不僅舉了案例,還套用了三個分析模型, 摘要關鍵詞致謝一應俱全, 還特地在致謝裡把鬱母恭恭敬敬放在了第一行,開頭第一句話就是:“我一定要感謝我的母親。”

鬱母瞪著這一遝紙, 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沉默了一會兒, 她才憋出來幾個字, “學的不錯。”

這麼多年學,沒白上。

寇秋把這當誇獎,雙手一背,說:“媽, 你要是喜歡,我也能用你和爸寫一篇你們的相性分析報告。”

鬱母:“......”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

她一點也不想被這麼分析,好嗎?

她向前翻了翻, 又有些好笑, “囡囡, 你怎麼這麼能確定, 你和燕小子不會吵架?”

寇秋指著他推出的邏輯結構,相當有理有據。

“吵架的前提, 是我們在同一件事情上產生了不同的、甚至相反的認知, 又或是在日常交往中積累了過多的負麵情緒。但燕卓和我的三觀相同, 知道如何彼此尊重,所以不太可能產生上述情景。”

他的手指在紙上點了點。

“所以,我們可以做如下推斷:1,燕卓不會與我生氣,在他眼裡,沒有什麼比我更重要;2,我也不會與燕卓生氣。他是愛人,也是獨立的個體,我會尊重他的選擇和情緒。綜上所述,我們沒有辦法吵起架來。”

還綜上所述。

鬱母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在聽一場複雜高深的學術答辯。

寇秋說:“從馬斯洛需求理論來看——”

鬱母立刻叫了打住,太陽穴砰砰跳的更歡,“囡囡,媽沒讓你給我上課。”

寇秋於是又站直了,神色認真。

“那爸媽還有什麼事情要問?”

鬱家父母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裡頭讀出了點無奈。片刻後,鬱父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開了口,“囡囡。”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這麼多年身居上位所培養出的威嚴,隻有在看向小兒子時,才能流露出幾分尋常人家的溫情,含著慈和的父愛。他並非是尋常的那種嚴父,這麼多年與寇秋相處,都更是偏寵他的那一方,寇秋極其敬愛他,馬上道:“爸。”

鬱父瞧了眼仍舊在與燕母說話的燕卓,眼眸沉沉。

“有些事,你可能還小,”他緩緩道,“如果這隻是一種短暫的激情,你又該怎麼辦?”

你豈不是堵死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寇秋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了未儘的話,他沉默片刻,忽然間笑了。

“爸,”他說,“你忘了嗎?”

他頭頂的樹葉被吹得一陣沙沙作響,枝葉跟著這風一同輕微地舞動著。寇秋一字一頓說:“我和燕卓,已經相處了快二十年了啊。”

快二十年,哪裡還有什麼短暫。他們並非是一見鐘情的小男女,而是從小一同長大,對彼此的脾氣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的竹馬竹馬——那種激情,更多的應當是水到渠成的默契,是一起並肩走著走著,突然就意識到,啊,原來除了我旁邊站著的這個人,都沒辦法讓我看進眼啊。

鬱父沉默片刻,忽然道:“燕小子直到三歲還在尿褲子。”

站在院子中間一臉懵逼的燕卓:“???”

鬱父繼續試圖給這個兒婿抹黑,“他剛生下來的時候,頭發特彆少。”

燕卓:“......”

鬱父最後扔下了一句猛的,“老燕家祖傳基因,中年就禿頭。”

頂著片地中海的燕父猛地一顫,意識到這無差彆攻擊已經降落到自己頭上了。他摸了摸頭上那片露出來的頭皮,瞪著眼向自己的老夥計抗議,“哪兒帶這麼戳人輪胎的?”

鬱父還沉浸在“我家好不容易養了顆好白菜居然被隔壁的豬給拱了”的不爽裡,壓根兒沒聽見這話,就望著自家的好白菜,“囡囡?”

“......”寇秋忍著笑,說,“沒事,燕卓的話,即使是地中海也會好看。”

鬱父又沉默了。

片刻後,他站起了身,操起了院子角落的一根拖把棍。

燕卓一怔,立刻大踏步上前來,一把將寇秋護在了自己身後,神色也變得認真,“叔,你這是乾什麼?你要有什麼火氣,衝著我來,都是我的錯,是我把囡囡帶上這這條路的——”

鬱父調整了下棍子,頭也不抬,“沒錯,衝的就是你。”

燕卓愣了愣。

“過來,”渾身不爽的鬱父說,“來過過手吧。”

燕卓:“......”

他遲疑了下,倒真的過去了。寇秋望著他,不由得生出了點擔憂,先對著燕卓說“沒事吧?小心點,不要傷著自己”,又對著鬱父說“沒事吧?小心點,不要傷了燕卓”,說的鬱父青筋愈發凸出來了,意識到自己家水嫩鮮美的大白菜不是被拱了,這壓根兒是換了片土地種啊。

可以說是相當讓人生氣了。

但他還得顧及著一旁的寇秋,把手中的棍子向地上一杵,命令,“囡囡,你先進去。”

寇老乾部當然不動。

“囡囡,”燕卓也朝著他看過來,眉眼含笑,低聲哄他,“你先進去,我那包裡裝的有你最喜歡的軟糖。你把糖吃完,我差不多就可以進去找你了。”

寇秋點點頭。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說:“你快點。”

燕卓笑意加深,“好。”

“彆受傷。”

“嗯。”

寇秋磨磨蹭蹭,“那我進去了?”

燕卓說:“乖,小心台階。”

雙方圍觀父母看起來都像是遭受了暴擊,並且非常想要直接衝著他們吼:就進去好嗎?又不是生離死彆,也不是大姑娘洞房頭一回不太會,進去不進去至於在這兒磨嘰這麼久嗎?

是忘了你們還沒獲得我們這些當家長的許可嗎?

偷偷談戀愛還敢在我們麵前秀的這麼理直氣壯,這是欠揍嗎!

可對燕卓來說,雖然戀愛時間久,但親耳聽囡囡說喜歡我,這才是剛剛發生還沒兩天的事呢。

粉紅的氣泡都咕嘟咕嘟煮沸了,根本不用加火,自個兒就一個勁兒地往外冒——就像是吃了顆甜的不行的糖,呼出的氣都是甜蜜蜜的,壓根兒控製不住。

當然,燕卓也沒想著去控製。

他心中清楚,自己肯定不是鬱父的對手,但也不能由著嶽父大人打。動手之前,燕卓禮貌詢問:“叔,我們要打個賭嗎?”

鬱父說:“賭什麼?”

燕卓很誠懇,“如果我輸了,我管您叫爸;如果您輸了,您管我叫兒子,怎麼樣?”

鬱父這會兒剛被他們倆剛剛的動作刺激到,火氣一陣陣上湧,甚至連話都沒怎麼聽清,就說:“好!”

我非打到這頭敢啃我們家白菜的豬跪下喊我叫爸爸不成!

然而他這邊棍子剛剛提起來,那邊的燕卓就撲通一聲跪倒了,誠心誠意地說:“爸,謝謝您接受我。”

鬱父懵逼臉:“......”

鬱父滿臉問號。

鬱父又把剛才那個賭注想了一遍,瞬間意識到這是個坑。

......讓這小子喊自己叫爸,自己連一點便宜都占不著,還得賠給他一個又白又好看又聽話懂事的大胖兒子!

這得有多虧?

鬱父簡直痛心疾首,平常看起來相當沉穩懂事的燕卓怎麼在遇見這個問題的時候,就跟條滑不溜秋的黃鱔似的?

就這一耽擱,那棵移了窩兒的大白菜也歡天喜地跑來了,張口就說:“爸,你同意啦?”

那玻璃珠子似的眼睛裡頭裝滿欣喜和濡慕,亮晶晶的能放出光。

鬱父:“......”

他還能說什麼呢,人家孩子連口都改了。

真是。

嘖,見鬼了。

兩人的櫃出的並不像想象中艱難。兩家關係好,燕父燕母又覺得是自己兒子帶壞了年紀小的鬱見,說話的時候都帶著點愧疚,現在把人鬱見給掰彎了,哪兒有讓自己兒子直回來的道理,少不得就接受了。好在雙方父母都經常開結親的玩笑,真成了親家,還能從中體會到幾分好處。

隻是私底下,燕母還是問了兒子:“確定了?”

她說,“囡囡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之後,你可不能對不起人家——這真在一起,那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她的兒子抿了抿唇,也透出種歡喜來,說:“媽,我從沒想過和囡囡隻過半輩子。”

他的眼睛裡有種奇異的亮度,說起囡囡這兩個字,便像是溫柔的蒙上了一層水色。

“從一開始,他就在我人生的所有規劃裡了。他一天也不該少。”

說好要在一起,那就是穩穩的一生一世。

燕母頓了頓,剩餘的話便半句都說不出口了。

她其實一直不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說是成熟穩重,可好像又帶著點孩子氣;說是進退有禮,可實際上,她總覺得,燕卓更像是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中過。因為不在意,所以才能對那些人的看法議論報以冷靜,從不失態。

燕卓是個讓她看不透的孩子,也是個從小就自己拿主意的孩子。

興許真是天注定呢。不然,鬱家夫婦偶爾領養回來的一個男孩,怎麼會被燕卓從小寵成這個樣子?

這一夜,兩家父母都不曾睡好,翻來覆去個沒完沒了。

燕家還好,很輕易就做足了心理建設:囡囡挺好,長得也好,脾氣也好,就算沒孩子,到時候領養個,照樣兒可以疼著。

哎,妥了。

鬱家父母這心理建設就做的困難了,燕卓是好,哪樣兒都好,可他們還沒打算把自己兒子嫁出去啊?

這好好的小兒子,怎麼就成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