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俞火等人即將從大於縣出發,前往最後一個計劃縣城時,那個半夜求醫的男孩病情出現了反複。原本降下來的體溫再次升高,逼近三十九度,同時伴隨有呼吸急促、氣短、乾咳等症狀。
誌願隊不能因為一個人影響整體行程。最終隊長決定,留下一個醫療小組,其他人按原計劃啟程。
那晚俞火中途遭遇車禍沒能及時趕過去,此刻孩子病情反複,她理所當然地申請留下,和西醫任大夫一起前往小農村。
由於此前任大夫給孩子治療過,對孩子的病情更為了解,再加上她本就是具備豐富臨床經驗的兒科大夫,兩人趕到後,依然是任大夫主治,俞火從旁協助。
在沒有儀器輔助的情況下,任大夫做完初步查體,請俞火做中醫辯證。俞火結合孩子明顯表露出的症狀,又觀察了舌苔,發現其舌邊尖紅,苔黃,號脈確認,脈浮數,她的診斷是:“病毒襲肺之症。”
任大夫也診斷是肺炎。如此一來,兩人算是達成共識。任大夫先用枕部冷敷的物理降溫法,隨後又給藥並肌注。而為了加快退燒速度,俞火也先後用推拿、點刺放血,以及用溫水擦浴的方法協助退熱。
本以為一天之內,孩子的體溫即便恢複不到正常值,也該有所下降。確切地說,應該是持續地漸漸下降才對。結果,孩子的體溫卻始終居高不下。
正常情況下,孩子生病時,精神差,睡得久,夜間長時間不進食,不喝水,體溫才容易升高。而體溫的高低並不能說明病情的嚴重與否。畢竟,個體反應是有一定差彆的。但發燒溫度過高,持續時間又長,是可能造成高熱驚厥的。尤其孩子還出現了胸痛的症狀。
兩人當機立斷,決定把孩子送到市裡的醫院。孩子的奶奶哭的不行,要跟著一起去。可舟車勞頓不說,兩個女大夫要救治患病的孩子,實在沒有心力再去照顧一位腿腳不好的老人了。
小農村的村長馬上聯係了孩子在外打工的父母,通知他們至少有一個人要趕到醫院去。隨後又安排了車,送俞火和任大夫及孩子往最近的市裡趕。
臨行前,俞火想到此前已經有一個患者因救治無效死亡,結合孩子反複的病情,她提醒於村長:“再發現有村民出現類似症狀,千萬彆耽誤,馬上往市醫院送。”
村長應下,並在他們出發後,挨家挨戶去看了看。
俞火和任大夫帶著孩子趕到臨近的市醫院後,孩子呼吸困難到已經需要吸氧了。然而,經過一番救治,病情並沒有明顯好轉。考慮到該市醫療衛生條件有限,俞火建議,立即把孩子轉往省會K市的醫院,孩子的母親在這時及時趕到,同意轉院。
所幸該市處於小農村和K市中間位置,轉院不會耽誤時間,而經過此前的一番救治,也為後續的治療爭取了時間。
爭分奪秒趕到K市醫大一院時,那邊已經做好了接診準備。
醫大的老大夫根據俞火和任大夫提供的病情信息,在給孩子查體後發現,孩子的情況比預想的稍好一些,他納悶:“這孩子的免疫係統功能很強大啊。”
任大夫才想起來:“路上小俞給孩子口服了板藍根和西洋參。”
板藍板是中藥,具有清熱解毒,涼血利咽的功效。西洋參裡有大量的鍺以及人參皂苷,能夠增強免疫係統,誘導b淋巴細胞的增殖,產生大量的抗體,具有抗病毒以及抗病菌的功效。對孩子的病情大有幫助。老大夫看向俞火:“中醫?”
俞火點頭:“中醫內科執業醫師,俞火。”
老大夫凝神看了看麵前這個很像實習生的年輕大夫,沉吟片刻:“小姑娘跟我來。”
於是,已經連續近四十個小時沒休息的俞火,緊接著又參與到新一輪的治療中去了。
治療持續了五天,孩子的病情終於穩定下來,體溫下降至基本正常。
當天下午,誌願隊從下麵的縣城趕到K市,稍適休整後,將集體返程回G市。
從四個月前出發,誌願隊一直在貧困山區輾轉,很多地方飲用水都緊張,隊裡的大夫們都很久沒有好好地洗過澡,睡過柔軟舒服的大床了。到達酒店後,大家在最短的時間內辦理好了入住,各自回去洗漱了。
俞火沒和大家搶,等待的時間裡,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睡著了。荊誠知道她連軸轉了將近一周,幫她拿了房卡,又幫她把行李送到房間門口才走。
俞火實在太累了,整個人都是懵的,連謝都忘了說,直接刷房卡,開門後才發現居然是個豪華套房。她以為自己走錯了,又核對了一下房間號,確認沒問題,還嘀咕:“院裡什麼時候這麼舍得了……”邊拖行李箱進門。
回身鎖門的瞬間,背後忽然有氣息逼近,俞火又困又累,反應明顯比平時遲鈍,不及回頭,腰身已被人自後緊緊摟住。下一秒,熟悉的氣息將她包裹住,她聽見邢唐在她耳邊低語:“火火。”
昨夜這個男人還在問她回程的具體時間,此刻卻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麵前了。
俞火搭在門把手上的手僵住,有幾秒沒說話,也沒動。
邢唐側頭,唇貼在她頸窩處:“怎麼才回來,我等你半天了。”嗓音中帶著幾許繾綣溫柔。
心軟的一塌糊塗,眼睛也酸的不行,喉嚨更像被霎時湧上來的那幾許不願承認的歡喜堵住,俞火哽了幾秒,才壓住胸口那股澀意,微凶地說:“不是讓你彆來了麼,不聽話是吧?”
邢唐鬆開摟在她腰上的手,扶著她肩膀讓她轉過來,用指腹摩挲她臉頰:“我太想你了。”想到不能再多等一天,於是從千裡之外趕來,接你回家。
距離機場一彆,兩人已足有四個月沒見,對彼此的思念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俞火視線不移地注視他,邢唐也細細流連她的眉眼。末了,他率先按捺不住,手掌順著她臉頰向後移,扣住她後腦的同時,深弓著背,歪頭吻住她的唇。
雙唇碰觸的刹那,彼此都因這份久違的親密微微顫栗了下,邢唐更是禁不住地喟歎一聲,另一隻手則攬住她纖細的腰,將人緊緊按向自己,深吻下來。
激烈又不失溫柔的一個吻,他唇齒並用,像是要借此宣泄一百多天來的思念。俞火也是想他想的不行,哪裡受得了他這樣,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不自覺摟住他脖頸,和他纏到了一起。直到感覺到他氣息開始不穩,手上的力度也在加大,才微喘著離開他的唇:“……我一周沒洗澡了。”
邢唐一下一下親她眼睛:“我又不嫌棄。”
“那也不行。我才接觸過病毒性肺炎患者,安全起見,”俞火費力地推開他:“必須消個毒。”
邢唐也是過來才知道,她這幾天沒隨誌願隊走,而是早早到了K市,在醫大隨同救治那個孩子。他心疼她的疲憊,摸摸她的頭,“水給你放好了,去泡個澡。”
俞火打開行李箱找出睡衣,進浴室前又想到什麼,凶巴巴地警告道:“你不許進來,我們還沒有和好呢。”
邢唐知道她最近極為疲憊,體力透支嚴重,本來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剛才親得那麼動情也純是太過思念本能所致,聞言忽然有些心猿意馬。卻還是克製著把某些想法強自壓了下來,無聲笑了。
趁她洗澡的空檔,邢唐把還熱著的晚餐和水果從袋子裡拿出來擺好,想著等她洗完澡先補充點營養,再陪她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結果俞火進去了很久,一直沒出來。
平時她洗澡確實比他慢,但也不至於這麼久。邢唐有點不放心,走到浴室門口叫她:“火火?”
裡麵一點動靜沒有。
邢唐又喚了一聲,依然沒人應。伸手推門,發現門沒鎖,他探身進去一看,俞火竟然半躺在浴缸裡睡著了。
這是有多困啊。看著她明顯的黑眼圈,邢唐沒舍得叫醒她,直接用浴巾把她裹著抱起來。
俞火一機靈,突然醒了過來。
邢唐把她抱到床上,塞到被窩裡,柔聲哄:“睡吧。”
俞火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然後朝他伸手。
邢唐都快忘了她上一次對自己撒嬌是什麼時候。而自那通電話後,兩人的關係雖有些回暖,也天天發信息,可她遠不如從前熱情,幾乎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好像和他沒話了。否則他也不會直到今晨出發前和荊誠通電話才知道,她其實早到了K市。
邢唐並不確定俞火過了俞一歸那道坎,但那場車禍卻把他的愧疚和自責嚇沒了。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放不開她。哪怕她怪他怨他抗拒他,他也不準備放手了。此刻,她像個孩子似地要他抱,邢唐終於有了自己的小未婚妻又回來了的感覺。
俯身親了俞火額頭一下,他說:“等我脫了衣服陪你睡。”隨後拉上窗簾,開始脫衣服。
俞火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強撐精神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等他躺上來,頭往他懷裡蹭:“……瘦的都不帥了。”
邢唐握住她的小手:“腹肌還在,不信你摸摸。”
她胡亂摸了兩下,又湊近他胸口親了兩下,然後慢慢地,又不動了。
邢唐身心的火被點燃了,剛要翻身辦她,低頭一看,她竟然又睡過去了,唇邊還掛著笑。默了兩秒,他失笑。
算了,她太累了。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再說吧。反正他們,來日方長。邢唐給她掖了掖被角,蓋住她肩膀。
------
俞火是被餓醒的。她睜開眼睛,發現周圍好黑,一時有點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道幾點了。感覺到脖頸處溫熱的呼吸,後背火熱的胸膛,她唇角微微揚起。
像是知道她醒了一樣,原本安安分分摟在她腰上的手開始擾她。
俞火忍著沒動。
身後那人又摩挲著吻她耳垂,低啞道:“醒了?”
俞火身子微顫,再裝不下去,輕輕轉過身來。
邢唐已撐起身子,昏暗中,他目光貪婪,緊緊盯著她因剛睡醒而泛紅的小臉,然後,親她額頭,再親她眼睛,最後落在她唇上,溫存地舔吻,“想我了嗎?”
俞火不答,手抱住了他的腰,用行動給他回答。
邢唐其實不是真的要她答,而是意在告訴她:“我想你想的要死。”說完,一口含住她的唇。
激烈到不顧一切的一個吻,讓俞火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身體熱起來,緊緊攀住他的背,迷失中,酥軟著一遍又一遍喚他名字。
四個月沒見,難免抵死纏綿一番。
雲散雨歇,邢唐側身摟緊她。
半晌,懷中人才低低地說:“上不來氣了。”嗓子微有些啞。
邢唐輕笑,鬆了鬆手勁,柔聲問她:“餓沒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