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鑽進房子裡麵,潮熱的濕氣和咒具一同向你襲來,你連忙翻滾閃避,然後看向攻擊你的人。
是甚爾。
他剛剛顯然正在洗澡,像是聽見了你翻窗的動靜,來不及穿衣服,又像是根本沒所謂那樣,黑色的浴巾被隨意地搭在胯間,鬆鬆垮垮、要掉不掉的。
!
救命,你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以示清白:“我不是采花大盜,也沒想偷看你洗澡,我是太擔心你了才會翻窗的!”
你等了幾秒鐘沒有等到動靜,悄咪咪張開一點指縫看向甚爾。
你背後的窗戶被你打碎,窗簾也被你弄得一塌糊塗,陽光從破碎的窗中灑進來,變成幾道金黃的直線。
細小的灰塵被曬成燦爛的麥穗,在空氣裡搖曳生姿,在陰暗中緩慢降落。
這樣漂亮的陽光,甚爾卻像是被灼到了一般,麵露不適,眉頭緊皺。
你連忙將窗簾全部都拉上,把陽光堪堪遮住,然後看向伏黑甚爾,輕輕喊他:“甚爾?”
他看向你,碧綠的雙眸中滿是警惕和殺意,在你走向他的那一刻,他抬起了握著咒具的那隻手。
他像是完全憑借本能在行動,你是擅自闖入了他領地的敵人,對於敵人,伏黑甚爾要做的就是將其抹除。
你沒想過是這樣的開局,也沒想過甚爾已經這樣了,還是這麼能打。
在狹小的浴室之中,僅僅憑借身體殘存的本能而戰鬥的男人三兩下就製住了你。
他將咒具抵上你的脖子,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個輕蔑而又厭煩的笑。
你可以複活,所以根本沒在怕,看著這樣陌生的甚爾,你的心裡滿是對他的擔憂。
甚爾好像不認識你了,但是怎麼可能呢,小惠都沒有忘記你,甚爾怎麼可能忘掉你!
你看著他的眼睛,喊他的名字:“甚爾。”
他看你一眼,像是懶得和你廢話,打算直接了結你的性命。
隻是他好像用力到青筋浮現,咒具依舊抵著你的脖頸,紋絲不動。
他的臉上浮現困惑的表情,你也有點迷惑。
你都已經做好重生的準備了,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低下頭,想看看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咒具,這把咒具是匕首的形狀,你一有動作,鋒利的刀尖就將你的脖頸劃出了一道口子。
血液滲出來,伏黑甚爾立即將手裡的咒具扔掉。
咒具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臉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明明獵物就在眼前,已經將脆弱的脖子送上門來了,他卻沒辦法狠狠咬下去,甚至還把自己的武器扔掉了。
為什麼?
屬於術師殺手、天與暴君的大腦沒辦法理解這一點。
他不明白,你明白呀!
你又朝甚爾走過去,他依舊下意識想要攻擊你。
你躲也不躲:“我是甚爾的家人,所以甚爾不會攻擊我。”
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伏黑甚爾的攻擊落在你身上就變了力道,根本起不到什麼阻擋的作用。
你一整個抱住他。
“甚爾甚爾,我好想你呀。”
他麵色茫然,手卻下意識按著你的腦袋——把你按進了他的胸裡。
好、好大,怎麼變大了這麼多!
過了好幾秒,你才有能力思考,從而明白甚爾在做什麼。
七歲那年,你撿到一隻小豹子,他問你要不要養他。
剛剛用過技能,處於傻蛋狀態的你在他身上找到了一點宿儺的影子。
你把他牽回了你的小院子。
“我養你,但是你要多吃一點,胸要大大的,這樣睡起來才舒服。”
這隻是你隨口一說的話。
他好像連你都不記得了,記憶裡卻還保留著這種本能,像是一個努力積攢財寶的箱子,在廢墟裡等待主人回來。
現在,即使裡麵的機關已經破碎,他也掙紮著將自己打開,把自己所有的寶貝都獻給你看。
這個傻瓜……
你哭,抬頭看他,剛想說話,腦袋就又被按了回去。
這家夥握住你的手,讓你摸他的胸。
你又想哭又想笑,幾次抬起腦袋都被他按回去,雖然埋胸胸很舒服,但是現在不是埋胸的時候啊!
“不許按我的腦袋了!”
你抱住他的腰,又抬頭看他:“甚爾,聽話。”
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過了兩秒,又把你按了回去。
“……”
你隻能對著他來了一頓大猛蹭,然後才抬起頭來:“好了……”
你又被按了回去。
這家夥沒完了!
必須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了,不然這樣下去,你懷疑甚爾可以一直和你站在這裡,不帶動彈的。
“嗚嗚嗚,甚爾。”
你直接開啟大撒嬌模式:“我知道甚爾最好了,最聽我的話了對不對?”
他低頭看著你,陽光被窗簾切割成為薄薄的碎片,再照射到他的臉上,使得明暗的交界線變得曖昧不清,連陽光都晦澀起來。
你看得好心疼,你的甚爾,你離開以後,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在五條悟的回憶裡,他一直沒有出現,現在的甚爾好像已經失去了正常交流的能力,你又看了看四周。
狹小的浴室隻有一扇窗戶,黑乎乎的窗簾、黑乎乎的牆麵、黑乎乎的一切。
這個房子好像就隻有這一扇窗戶,其餘的一切都是沉重的黑暗,即使現在有了零星的光灑進來,也透露出極其深切的死寂和哀傷,就像……
像葬禮。
像棺材。
想到這裡,你後背發涼,下意識發起抖來,用力抱住他。
“甚爾……”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你說著安慰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撫他,還是在安撫你自己:“會沒事的,沒關係的,都會好起來的。”
他依舊沉默,對你的話沒有什麼反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在他懷裡大聲哭泣。
你哭了好久,傷心就像是滔天的洪水一樣,你完全沒有辦法抵抗,隻能任由傷心淹沒你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直到伏黑甚爾把手伸過來,輕輕幫你擦眼淚。
他的指尖有一層厚厚的繭,抹在臉頰上的時候會增大摩擦力,掛在你臉上不肯離去的眼淚就這樣被他輕鬆地抹去。
你抬頭看著他那雙暗色的碧眸,隻覺得你的傷心也好像被這樣抹去了。
是已經碎掉還會在意你哭不哭的人。
是你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家人。
你會把他們都拚起來,再也不會離開。
你抬起手,他下意識把頭低下來,你摸摸他的腦袋,濕漉漉的黑發上麵積著水,好冰。
這家夥是洗的冷水澡嗎?
你現在根本見不得他受一點罪,你放柔語氣,像是哄小孩一樣哄他:“給你吹頭發好不好?”
你哭過一場以後,甚爾就變得很聽話,你轉過身,等著甚爾穿衣服。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你看向甚爾,他還穿著十幾年前你給他買的睡衣。
睡衣的質量很好,到現在也沒有壞掉,甚爾喜歡黑色,也適合黑色,這個顏色很襯他。
小的時候你不喜歡,長大以後,你可以欣賞頹廢的美麗了,於是你也喜歡上了甚爾穿黑色,給他買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的。
但是當你牽著黑色的甚爾,走進黑色的客廳,看著黑色的一切都時候,還是期望現在的甚爾是彆的顏色。
至少不要和這樣濃鬱的死亡氣息混在一起。
這個房子就像是一副不見天日的棺材,你哪怕隻是在客廳裡待了一秒,就已經沒有辦法呼吸了。
你下意識回頭看向浴室,那裡的光就像是黑夜裡麵的一點螢火,微弱而又燦爛。
可是你不能往回走。
你用力汲取氧氣,因為沒有窗戶,房子不是很通風,空氣裡充斥著腐朽而又糜爛的味道,你有點想吐。
不行,不能在這裡自虐。
你帶著甚爾傳送到高專的宿舍,此時正是下午,是一天中陽光最熱烈的時候。
你感覺自己活了過來,甚爾卻緊緊皺著眉頭,做出戒備警惕的姿態,碧眸望向陽光的來源。
他直視太陽,難免會感到不適,下意識眯起眼睛。
緊接著,像是被身體的反應刺激到了那樣,他的眸中蓄起敵意,氣勢也變得鋒銳、充滿攻擊性,就好像在盤算著怎麼把這礙眼的東西打下來。
你生怕這家夥真的和太陽過不去,趕緊把窗簾拉好,遮住甚爾的視線。
你喜歡陽光,所以窗簾都可以透光,而這些家夥的窗簾遮光性一個兩個的都好得離譜,拉上以後,就和晚上沒什麼兩樣。
甚爾看了你一眼,目光裡有點不滿。
你還是第一次被他用這樣的目光看著,頓時感覺有點新奇。
“怎麼了?”
他不說話,你把他牽到床上,在浴室裡找出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甚爾不喜歡太陽嗎?”
伏黑甚爾不說話,你當然知道他不喜歡,但是總不能一直待在小黑屋裡麵吧,這樣怎麼可能變好。
於是你勸他:“其實太陽很好的,陽光暖洋洋的,在搖椅上曬太陽最舒服了。”
你手指梳理著他的頭發,這家夥頭發應該是自己胡亂剪的,有點淩亂,但是配上他的臉就顯得剛剛好。
你把他的劉海往後梳:“我們可以一起曬太陽,一人一把搖椅……”
說到這裡,你又想起了舞哉,在那個小院子裡,他和你一起曬太陽,陪你說話,給你煮紫藤花茶。
有一次,你離開了好久好久。
舞哉也碎掉了,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再加上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好,躺在你懷裡的時候,就像是奄奄一息的木偶小貓。
簡直就是直哉和甚爾加起來的程度。
那個時候,你是怎麼把他拚起來的?
你調出當初係統給你發的任務列表。
【每日任務
擁抱未婚夫0/1
和未婚夫說話0/100
和未婚夫……】
既然那時候可以把舞哉拚起來,現在也可以用這樣的辦法治好大家的吧?
你一樣複製粘貼了好幾份,把未婚夫換成了五條悟夏油傑直哉甚爾老爸老媽小惠悠仁……
憨子看著你係統麵板上長長的任務列表,有點委屈:“爸爸呢。”
哈?宿儺那個家夥還需要你治愈嗎,他這麼拽,凶巴巴的,你話都沒說完呢,他就趕你走,天底下最拽的人就是他了……
你走神的時候,手上吹風機的熱風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很快就可以將人灼傷。
被灼傷的人是你,不是甚爾。
他是天與咒縛,有著世界上最強悍的□□,而你,因為奇奇怪怪的係統,你明明可以輕鬆手撕咒靈,手指卻脆弱得不得了,被這樣吹一下就紅透了。
甚爾低頭,把你的手指含了進去。
“乾嘛呀!吃手指頭多不衛生!”
你大聲喊道:“魔法少女就是我!”
給自己治愈完畢,你就把手指抽了出來,去浴室把甚爾的口水洗乾淨,然後又重新給他吹頭發,回到剛剛那個話題。
“甚爾不喜歡太陽嗎?”
他不說話,就盯著你的指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