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⑦⑦(2 / 2)

“這樣啊。”

屏幕這端的人還是穿成了衝矢昴的樣子,隻是哪怕扮成另一個人,也笑容難複,“如果很開心……這樣也好。”

現在想起從前忽略掉了很多細節,其實那時就有跡可循。

[我已經死了。]

她早就已經說出了真相,隻是他不解其意。

朱蒂抵達公寓的時候,門沒有關,從房間裡傳來濃鬱的酒氣,她加快幾步走進去,差點被地上的酒瓶絆倒,撿起來看,是黑麥威士忌,還有一些蜜糖酒。

她熟練地開始打掃地上的垃圾,相同的事情近期內已經做過不少,畢竟也沒有什麼阻止對方這麼做的理由——在琴酒死亡後組織以驚人的速度被摧毀,在這個聚集邪惡的地方,除了兢兢業業的琴酒以外,沒人對這個組織有堅定的理想和信念。

怎麼說都是一個可以慶祝的好理由,不小心喝醉似乎也可以理解。而且之前不是沒有阻止過,理由都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喝多了傷身,酒精格外的傷害大腦,也影響工作……

然後他就把FBI的職位辭了。

也不難理解:當初進入FBI就是為了報仇,如今大仇得報,父親赤井務武也沒死,繼續待下去也沒有特彆的必要。

而且她當初利用他潛入FBI盜取了FBI在日本的重要資料的行為也足以將他送進監獄,隻不過最後成功摧毀組織,功大於過,也就免了。

他也沒覺得有多高興,偶爾喝酒麻痹一下神經,可以自我欺騙。

後來連朱蒂也不勸了,勸有什麼用呢?勸也勸不動,勸動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喝了酒之後精神反而放鬆,還能說話,會開口。清醒的時候行將就木,眼神漠然,令人望而生畏。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喝多了睡一場,什麼都想不起來。

朱蒂開窗通風,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沙發邊推了推昏睡過去的男人,忽然發現他的唇邊有一抹血跡。

檢查結果是飲酒量過多導致胃出血。

不僅如此,在最後對組織進行大圍剿的時候,身上受的那些暗傷也複發了,需要在醫院裡待半個月。

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床邊上削蘋果的金發女人。

眼睛睜了會兒又閉上了。

“彆這樣了。”她說,“你彆這樣了,拜托。”

耳邊聽見了極細微的抽泣聲,又像是水珠滴落在床沿發出來的聲音,赤井秀一睜開眼睛,她有些倉促地在臉上隨意擦了兩下,勉強勾起嘴角笑了笑。

這麼多天了,終於聽見他出聲了,“不要哭,朱蒂。”

嗓音粗糲如沙,刮的人耳廓都生疼。

他說:“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安慰你了。”

或許這輩子他死都不能忘記,在那個逼仄昏暗的刑訊室裡,她傷痕累累地縮在角落裡,始終沒有人來問詢,隻能抬起手,自己拍了拍自己的頭自我安慰。

他閉上眼睛。

說起來很無力,他辜負了兩個女人,現在還是不得不繼續傷害下去。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但是——小蓮她沒有怪你,”朱蒂說,“她難道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留給她的那一封信是這樣寫的。

[對不起朱蒂。

在來美國之前,我一直憤憤不平,覺得是這個世界欠了我。在和赤井秀一的這段感情中,我什麼都沒有做錯就被他欺騙,無論如何都想討要一個公道。

其實我在見到你之前就冥冥之中有所感覺,或許那是女人的直覺,真糟糕我也有這種東西,我看得出來你喜歡赤井,非常深刻的喜歡,哪怕眼神藏得住,腳尖也總是會習慣性地朝向他。那時我忽然就明白了,在這段感情中真正受傷的人不是我也不該是我,甚至我無意中成了傷害另一個無辜女人的罪魁禍首。

我很抱歉對你造成的傷害,不過一切還來得及。

……

等合適的時機就去完成從前被我無意打斷的那份戀情吧,那從來就不是屬於我的感情,我曾經將它從你手中偷走,短暫擁有過片刻,終究還是要物歸原主。

彆擔心我會介意,我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曾經的插足,使這段感情染上了不該有的瑕疵,就讓這個瑕疵隨著我的消失而消失吧,一切恢複成從前的樣子。]

她沒有怪他,因為有期待和落差才會有責怪,已經沒有期待,隻有徹底的釋懷和不在意,所以不再責怪。

躺在床上的粉發男人嗯了一聲,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如果連我自己都原諒了我自己,那她受過的那些痛苦還有什麼意義。”

忘記過去,等同於背叛。

他曾經背叛過她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和我一起回美國吧?”朱蒂連忙解釋,“不是說要和我在一起,我的意思是或許換個環境……”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把自己逼入絕路。

她知道他們沒有辦法像她所期待的那樣破鏡重圓,已經有太多太多事情橫亙在兩人之間,時間,工作,兩人的生活圈和交際,對於過去的認知和未來的計劃……

還有。

他已經死去的愛情。

隻有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的。

“不了,”衝矢昴說了一句讓她沒有聽懂的話,“他沒有答應安娜。”

安娜又是誰呢?從前沒有聽過的名字……然而這一句她聽懂了,“所以我會留在日本。”

當初那個沒有玩完的遊戲被他又重新掏出來玩了一遍。

原來小桃是隱性攻略角色。

他注意了每個大事的節點都選擇了她,但最後還是和完美結局失之交臂。從不同的角色線裡,大概拚湊出了小桃完整的故事線。

小桃並不是這個霸淩學校的學生。

她是隔壁學校的優等生,因為喜歡上了男主擔心他才選擇轉學,隻是主角並不知道,還以為不曾表露態度的小桃和其他霸淩人的學生是一路人,對她的態度也一直沒有其他兩個女孩熱絡。

他以臥底的身份在主線裡破案,摸出了小桃和主犯之間的關係,於是也和她漸行漸遠。

他操縱著遊戲主角向小桃坦白自己的身份——一旦選擇這個選項,主線便會終結,無論嘗試多少次都是如此。

他扔掉了遙控。

屏幕上笑容彎彎的女孩朝男主揮了揮手,就像每天放學說再見那樣日常。

[秀一]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向他說再見。

真正的生離死彆有的時候不需要多麼驚心動魄,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發生,也許是剛睡醒,也許是才相識,有時一個轉身,就是一輩子了。

到最後,赤井秀一沒能留住齊木蓮衣。

[秀一]也沒能留住小桃。

曾經的FBI精英回歸日本,不少惜命的上流階級都拋出了橄欖枝,希望能將他攬於麾下。但他不接長期任務,不過接短的,偶爾也會應日本政府的邀約幫忙做事。

有次任務又是逮捕怪盜基德,人手不夠就把他叫過去。

他的身手和腦袋都還在,比從前沒退化多少,把人逼到巷子裡,叼了根煙,漫不經心地走過去逮捕。

卻不想對方被逼得走投無路,從遮蔽後麵走出來的時候,用的是她的樣子。

“衝矢君好巧啊,你怎麼在這裡?”

充滿生機的,活力充沛的樣子。

“……是啊,好巧。”

奇怪,這個可怕的男人為什麼會露出了那樣的表情啊?

披著怪盜基德馬甲的黑羽快鬥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卻被忽然拉住,他圓睜著眼睛被他帶進了懷裡。

[不、不會吧,難道又是這種成人的開展……?!]

對自己的偽裝從來都持驕傲態度的男生第一回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裝得這麼像了……既然這麼喜歡這個女孩子,那就給我看清楚你懷裡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啊!!]

渾身上下都提防著他做出什麼過分行動的黑羽快鬥,意外的什麼都沒等到。

“最近過得還好嗎?”他說,“開不開心啊。”

是鬨矛盾了嗎?黑羽快鬥有些驚訝,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話繼續說:“過得還不錯……其實我有想你哦。”

“是嗎?”聲音裡似乎有些微微的鈍意,“……可你都不肯來見我……哪怕連夢裡都不肯。”

高科技發達的時代,有什麼隻能通過托夢才能說呢?……他突然明白了,不是自己的偽裝有多麼精妙,可是對方早就知道,又不想知道。

“衝矢君……”

怪盜基德輕輕回抱住他,“我走啦,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他不會再變成這個小姐姐的樣子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下去了。

他的身邊其實談不上冷落,甚至還很熱鬨,而且還多了一門親戚——在組織滅亡之後才知道的事:宮野姐妹,原來和他是表兄妹的關係。

他未免有點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如果當初他選擇的是宮野明美,那情況大概有些難以收場了。日本雖然準許表兄妹結親,但美國大多數州還是不行,他的道德觀雖不見得如何高標準,卻也不接受近親亂-倫。

新來的兩個妹妹不管心裡對他觀感如何,表麵上的功夫還算做了過去。

“如果當初不是小蓮幫我,我大概沒有死遁的機會,”宮野明美微笑地說,“現在她不在了,這份謝意,就拜托赤井大哥幫忙接收吧。”

謝意是一張刻錄好的光盤。

她的笑容看上去溫婉,無害。

他接了過來。

“謝謝。”

她沒受:“等你看完,再來謝我也不遲。”

回去之後光盤就被放進了光驅裡,工作電腦運行的速度很快,馬上就要跳出窗口。

赤井秀一下意識閉上眼睛。

從那次電影之後,他就多了一個這樣的毛病:不喜歡再接觸播放產品。

“喂喂,聽得見嗎?”

音響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先是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你好,你的名字叫做齊木蓮衣,今年十八歲,明年也十八歲,總之呢,永遠十八歲。”

他忍不住笑出聲。

“知道。”

“你也許會有些疑惑,為什麼你要錄這個視頻啊?因為……”她壓低了聲音,“組織最近在拿我做實驗嘛,讓我把自己的男朋友殺掉欸,是不是好凶殘?”

“雖然他騙了我呢,可是……我還是不想對他動手,你放心,我不是一個戀愛腦,因為這個人啊,他真的超級帥,是那種走在人群中你一眼就會看到的大帥哥——你也知道自己是個顏狗吧,不過你喜歡他不是因為這件事。”

是什麼呢?他也好奇。

“我不會告訴你!”女孩子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好奇吧,我就不說,就是玩……都已經在坑裡摔過一次了,就不在同一個坑裡再摔跤了吧?”

是啊,赤井秀一的呼吸裡染了幾分潮意。

原來像她這麼笨的女人,也有醒悟的一天。

如果再早一點醒悟就好了。

“可是,我還是不甘心。”

“我記得他說過,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險,他就是死也要趕到我身邊,可是我等了好久,他沒有來。”

“他是死了還是沒死啊?怎麼回事啊,”她輕聲說,“你記得幫我去問問啊,如果他是受了很重的傷沒來,你就告訴他,算了,我也不怪他了。”

“其實我很擔心,因為最近記憶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好了,很多過去的事情都已經模糊掉了……也許組織確實能達成洗腦的目的,但我不想認輸。”

“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就幫我把他找回來。”

“記住啦,我愛的人,他叫諸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