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帝位的獻王按照當初的約定大肆封賞功臣,而之前威王黨的大臣也漸漸被調到閒職亦或是被逼告老還鄉。
滎陽侯已是戶部尚書,已經沒辦法再升官。便按照當初約好的,晉他的爵位為滎陽公。
江舒涵這天正在家裡吃西瓜,甄元綜特地前來炫耀此事,“將來我可就是滎陽侯了。”
江舒涵撐著下巴看著他,“你爹的那個隻是虛爵,還是得有實權才行。對了,你的差事有著落了嗎?”
甄元綜躺在引枕上,不以為然道,“我將來有爵位要繼承,還當什麼差呀。多累呀。”
江舒涵無語,這孩子算是沒救了。
甄元綜沒在這邊留多久,就告辭離開了。
而另一邊,皇上卻正在跟太後商討國事。
彆看皇上已過而立之年,但他耳根子軟,經常會被臣子們弄得左搖右擺,偏偏國家政令不能朝令夕改,他生怕哪個決定做錯了,回頭再被禦史彈劾,所以每當遇到拿不準的事,總是尋太後替他拿主意。
太後拿起奏折,眉毛緊皺成一個川字,“國庫空虛?”
國庫沒有錢,朝廷許多政令根本無法施行。也難怪皇上遲遲下不了決定。
她拿起大臣們上書諫言的折子,一一看去,臉色越來越難看。
增加賦稅?解甲歸田,解雇民夫?減少後宮開支?拓寬海上交易?出售珍寶?
太後擰眉,這哪一條都不利於國家社稷。
增加農民賦稅。農民活不下去,就會發生起義事件,江山社稷該不穩了。這條肯定不行。
解甲歸田,解雇民夫?邊境安全是重中之重,要是國門都守不好,國家危矣。提出這條的臣子鼠目寸光,不堪大用。
減少後宮開支?皇帝後宮的女人才一後三妃六美人,尚不及先帝三分之一,還要如何減少?這條不切實際。
拓寬海上交易?自從去年出海的海船接二連三被海盜打劫,滿船的人連個屍骨都沒回來。再也沒人願意投錢了。提出這條的人看看得讓他出點血,要不然都對不起他出這麼坑人的主意。
出售珍寶?這些珍寶都是皇室象征,用來賞賜臣子用的,出售下去,皇室有何顏麵?提出這條的臣子對皇室大不敬,以後要多多留意。要是有反心一定要及時除去。
太後腹誹個不停,卻沒有將想法跟皇帝說,而是問他,“滎陽公怎麼說?”
皇上搖頭,“他也沒有好法子。”
太後嗤笑,語氣裡全是鄙夷,“堂堂一個戶部尚書,正一品大員,居然連個生錢的法子都想不出來。皇兒,此等屍位素餐之人應該趁早趕下位才是。”
皇上有些為難,“可他畢竟助朕良多。”
“那又如何。此一時彼一時。”太後淡淡道,“此人野心勃勃,又無良善之心,遲早是個禍患。他原配妻子兢兢業業為他打理後宅,伺候走兩位長輩。本就不在被休之列。可他為了謀求更大的前程,毫不猶豫將她休棄。像這樣忘恩負義的人,你敢用嗎?你能用嗎?你就不擔心他將來掌了大權,將你架空?想當初為了替你撈錢,他做假賬,手段高明,竟連威王那派的人都發現不了。誰知他會不會再次作假?國庫本來就缺錢,再有個賊人當看門人,你就是找到生錢法子,也是替他白忙活,你能放心?”
皇上也是皺眉。為什麼當初威王和獻王爭戶部尚書如此激烈。因為當上這個位子就相當於把著國家的錢袋子。
這個錢袋子太大了,每年隻盤查一回。一把手稍微動點手腳,底下人根本查不出來。
這也是威王缺錢,而獻王不缺錢的主要原因。
皇上之前有多佩服滎陽公的手段,現在就有多害怕,再加上國庫空虛,皇上不免懷疑這錢是不是被滎陽公貪汙了。
太後見此,眸間閃過一絲陰狠。
太後是個女人,她之所以這麼多年沒有對付先皇,隻是因為顧忌夫妻情份。可自打她三哥一家死了,她對先皇的感情消失殆儘。眼底再沒半點情誼。
這世上的女人大約都是見不得負心漢的。
再加上新陽公主抖出假藥一事,直接害死她三哥,是以她對滎陽侯和新陽公主頗有些不喜。
當初她顧忌著皇兒還沒登上帝位,所以才忍下那口氣,現在有機會,自然要報複回來了。
皇上果然猶豫了。
太後指著這折子,“這上麵列的辦法,隻有拓寬海上交易行得通。”
皇上歎氣,“此法是好,可是很難有人支持。”
開海船需要大筆銀兩。而去年幾條船被海盜搶劫,不少世家都因此遭到重創。
“世家沒人願意出錢,皇上可以向民間尋人嘛。那些地主鄉紳也很有錢。”太後不以為然道。
皇上眉頭還是沒鬆開。這海船被沉之事早就鬨得人儘皆知,那些地主鄉紳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如何願意掏錢呢?
太後似乎猜到他所想,“這些地主鄉紳,雖比不上世家家底豐厚,卻勝在數目眾多。皇上可以許他們一個虛職。他們必定願意掏錢。”
地主鄉紳缺的就是社會地位。隻要授予他們員外郎這樣的虛職,他們必定趨之若鶩。
皇上眼睛一亮,最終還是答應了。
於是沒過多久,街頭巷尾都在討論這件事。
江舒涵進城喝茶,自然也聽到了。
“你聽說了嗎?隻要投海船五千兩,朝廷就可以賜予員外郎之職。”
“五千兩?這麼貴?以前不是花兩三千就行嗎?”
“這不一樣,這不得投海船嘛。”
“啥海船啊。沉了那麼多艘。誰還敢投啊。這不是白往海裡扔幾千兩嗎?”
“那可不一定。畢竟是新皇登基,誰都想討皇上歡心。”
江舒涵聽到這則消息時,正在與柳木白和柳寶通喝茶。
說起來,自打上回那事,柳木白和柳寶通就像成心躲著她似的,好幾月都沒冒頭。
這要不是在茶樓意外撞見,她險些以為他們不認識。
江舒涵問起柳寶通最近為何沒來她的彆莊,柳寶通下意識看向大哥。柳木白的耳朵越發紅了。
“我以為江夫人生在下的氣。”柳木白訥訥道。
江舒涵撐著下巴笑了,“你太不了解女人了。被人欣賞總比被人討厭的好,更何況你也是個極優秀的男子。”
柳木白長得好看,又有頭腦,身材還好,與男女之事上更是清清白白,這幾乎合了江舒涵所有喜好。
柳木白聽到這話,一顆心就像被熱水泡過似的,暖洋洋的,他下意識抬頭看著她,見她雙目含笑望著自己,就好像他夢裡夢到的那樣,柳木白覺得自己一顆心都不會跳了。
難道江夫人對他有意?他手心忍不住冒汗。
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表露出來,擔心江夫人知道後,他們再也當不成朋友。那樣的結果是他無法承受的。
可現在她卻誇他是個優秀的男子,那是不是代表他其實還有希望?
想到這裡,他一顆心都火熱了起來。
江舒涵給他倒了一杯茶,柳木白端起就喝,誰知那茶是小二剛送上來的,熱氣騰騰地,他就這麼喝下去,燙得他舌頭瞬間起了泡,可他擔心自己出醜,竟硬生生將熱茶含在嘴裡,待熱意稍微退卻,才將茶咽下去。
柳寶通見大哥喝茶,便也想喝一口嘗嘗味兒。誰知他剛端起茶,手指就被茶碗的溫度燙了一下,他下意識扔掉茶碗,用舌頭哈氣,“好燙!好燙!”
他小大人似地擰頭看著大哥,麵露疑惑,怎麼他這麼燙,大哥卻沒事啊。
江舒涵也下意識看去,而後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這麼熱的茶,他就這麼喝下去,嘴裡該不會燙出泡了吧?
柳木白被這兩人打量,一張俊臉快要冒煙了,為掩飾自己的蠢,他輕聲咳了咳,加以掩飾,“我沒事。”
此地無銀三百兩!
江舒涵斜睨了柳木白一眼,沒有戳穿他,岔開話題,“你就沒想著支援一點?你用這法子也許能得皇上青眼,或許能得個功名也不一定。”
這時代想當官其實並不一定非得科舉,舉薦也是一個法子。
柳木白搖了搖頭,“前幾次咱們國家的海船都是被黑胡島的海盜所截殺。我錢財雖多,卻也是一點一點掙來的,如何能讓錢打了水漂。”
想到這裡,他突然目光灼灼看著她,“江夫人想要我……博個功名嗎?”
江舒涵臉有些熱。她隻是表個態,他居然問出這樣的話,難不成他自己就沒一點進取心嗎?
柳木白見她沒開口,轉了轉杯沿,聲音低沉,“柳家產業需要我打理。舍弟還年幼。若是博功名,需得再等七年。”
他答應過義父,要將柳家產業交到弟弟手上。再有七年,弟弟才長大。
這是在向她表態嗎?江舒涵搖了搖頭,“有沒有功名,無所謂。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在江舒涵看來,當官沒一點自由,還不如經商來得快活。可以天南地北的跑。
柳木白眼睛又亮了幾瞬,隨即翹了翹唇角。他就知道江夫人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跟世俗的女子果然不一樣。
不過江舒涵卻笑了,“你若不投,那我可投了。”
柳木白聞言一怔,“你?”
江舒涵很肯定點頭,“沒錯。”
她是有底氣的,柳木白剛剛所言也是實情,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次船不會翻。原身記憶裡,她也投了五萬兩。而且非常幸運的是,正好趕上黑胡島的兩位當家爭奪島嶼統治權,相互廝殺,根本沒精力管朝廷這三艘海船。
海船一年後回來,原身的五萬兩翻了三十倍。許多人為此眼紅。
江舒涵想到這裡,眉峰緊擰,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想來。
原身之死或許不是竟外。
如果方大夫真缺錢,他更不應該找甄元綜才對。畢竟原身是幕後主使,他也是幫凶。他根本躲不了。所以明知是死,他為何還要找到甄元綜呢?
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他也是受人指使,而那個指使他的人正是當時的皇上,也就是威王。
威王圖的正是原身出海所掙的百萬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