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郎連提都不想提這個妹妹,倒是三姐肯幫著出頭,冷笑一聲:“且等著罷,誰知道兒子是不是他的,寡婦裙帶鬆,說不得就是姓趙姓錢的,輪不著姓紀。”
這便是要為著桂娘出頭的意思了,秀娘歎一聲:“她也不易,為著蘿姐兒,那一個也進不得門。”王四郎伸直了腿兒:“我省得,若安份了,兒子抱回來養便養著,若不安份,叫知道我的手段。”
秀娘捂了心口:“可不興做那傷天理的事兒,你還待怎的?”
王四郎“哧”笑一聲:“哪兒就傷天害理了,寡婦懷孕,你曉得是哪一個的,滿濼水我好給她尋出十七八個相好了,紀二郎要認子,也得看那十七八個爹肯不肯呢。”
這事兒倒是說不清,秀娘要笑又忍住了:“隻盼著他以後收了心罷,男人犯混,吃苦受罪的,可不是女人。”說著又想起梅姐兒來,蹙蹙眉頭,小姑子好歹跟了她幾年,是她瞧著長成的,可看她那個扶不起來的樣子,秀娘又氣不打一處來,她自家也是好性兒的人,可好性不是怯弱,小事不計較,大事卻得立住了,萬家一家爬到她頭上屙屎拉尿,她還隻知退讓,哪裡像個當娘的人。
桂娘卻又不同,蘿姐兒眼看著要說親,她便是為了女兒也要把事瞞住,哪裡知道丈夫禽獸也似,半點不顧顏麵,不是沒有媒人上門提親,可那家風正的人家怎麼肯娶蘿姐兒進門。
衙後街也有個媒婆,有人央她幫著說合,上門的不是寡婦兒子討媳婦,便是那磨剪刀的,賣秋油的,俱都是過不下去了,貪圖那一封嫁妝才上得門來。
桂娘使了銀子使了布,叫媒人婆留意那些個坐館教書的,家裡有小產業的,不說開門幾間到底幾屋,總要用三間屋,便是這樣的人家,竟一個也無。
徐娘子自兒子說了那話,思想著可不能尋慣常熟識的媒人婆打聽,拎了一條豬舌,又拿草繩兒串了兩斤肉往衙後街去了,那媒人一見徐娘子就曉得生意上門,她吃得這碗飯,這條街上有個風吹草動哪有不知道的。
給徐娘子點了一盞茶來,舀了一勺子芝麻,又泡上兩個核桃,端了遞過去,臉上堆了團團的笑意,手裡又給她桂圓瓜子擺了個茶碟端出來:“徐家娘子,一向少見,今兒是吹得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誠哥兒可是個吃香的,家裡開豬肉鋪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家道殷實,又有屋又有鋪,算一算頭上頂著十間屋,模樣生的又不壞,一膀子好力氣,作女兒的嫌棄他殺豬,當娘的還要附了耳朵過去:“傻閨女,往後你才曉得有力氣的好。”
當娘的看著這樣的女婿都流口水,若不是誠哥兒生了這個愣性子,哪裡能拖到如今,早七早八就定了人,他要挨著人過,那大姑娘小媳婦俱都紅臉。
媒人婆見著徐娘子譬如撿了金元寶,若是對家是誠哥兒,還有哪一家的親事作不得,擺上果碟兒就笑:“叫我猜一猜,怕是無事不登門,為著兒子來的罷。”媒婆心裡一本帳,既是來尋她,怕是這樁婚就要落在衙後街了。
這一條街俱是小吏,徐家哥兒要結親,兩邊也算是襯頭,正笑得花眉笑眼,徐家娘子問了一句:“我來問問,那紀家的姐兒人品如何。”
媒人婆那張臉跟就拉簾子似的拉了下來,她尷尬笑一笑,推了茶過去,徐娘子急了:“這有甚說不得,可是這姑娘結了親?”
媒人婆眼睛往那一隻豬舌頭上瞧了瞧,歎一口氣:“哪家敢跟他家裡結親,徐娘子也是街上走動的,怎的他家的事兒,通一字不知?”
抓了把瓜子把紀家的事兒全說了:“這麼些年也不曾見這過渾成這樣的男人了,外頭生了個,抱回來便是了,你且不知道那桂娘好性兒,哪有個不依的。憑著我爹是縣丞,還有那麼個有錢的弟弟,便是洗腳水也讓我家那老東西去打,她是樣樣周到,伏低做小,紀二郎恁的連個好臉子都不給她瞧。”
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打老婆打的滿街都聽見也不是一回兩回,媒人歎一聲:“好嘛,這舊年王家去金陵,他倒跟個寡婦勾搭起來,連兒子都養下來了,咱們這幾個串門子說姻緣的,也時常聚一聚,仿佛聽說,要把女兒說給姘頭表兄家的兒子,我當時便拍桌子,哪個作了這門親,哪個傷八輩兒陰德呢。”
徐家娘子不聽便罷了,一聽立起了眉毛:“竟還有這樣不要臉的男人,若是我,殺豬刀侍候!”說著又平了氣,想著兒子那悶頭樣兒問:“那這家的姐兒,怎樣?”
媒人婆見她是實心想娶的,讚一聲:“也虧得這個姐兒,娘叫打傷躺在屋裡,家裡家外一個人張羅,做些針線活計養活娘兒兩,倒是個立得住的。”
她說完了又拍拍徐娘子的手:“徐家娘子是個爽利人兒,我也不說那暗話,若把小娘子挑出來看,老身心裡數一回,似她這樣挑不滿一隻巴掌。”說著伸出五指比了比,接著又一麵笑一麵遙頭:“可若要把娘家擺進去,她便從頭五個,掉到底兒了。”
徐娘子臉上色變,眉頭也皺了起來,立起來告辭:“叨憂媽媽,我家去了。”媒人婆要把東西退回去,她一揮手:“哪有空手上門的,下回難道不煩著你。”
媒人婆送了徐娘子出門,歎一聲,又袖了手回去,思來想去還是不告訴桂娘,好容易有一門好親事,還當手滑了過去。
徐娘子回家前先去買了三斤醬肉,又拎了一壇子酒,擺在桌上,切了鹵豬舌豬耳,還切了一盤子豬臉肉,那肉細嫩嫩的帶精帶肥,最好下酒,眼看著兒子出攤兒回為,給倒熱水淨臉擦手,引他到桌前。
誠哥兒早就餓了,看見這一桌子菜喜上眉梢,還當是事兒成了,拿起來就喝了兩盅兒,吃了半碟子豬臉肉,拿剛蒸得的饅頭配醬肉,吃了拳頭大的三個,一麵嚼一麵傻樂。
徐娘子看著兒子的樣兒,見他吃得有七分飽了,道:“兒子,我看,這門親罷了吧。”誠哥兒一口肉菜還沒咽下去,臉立時沉下來,悶頭嚼了幾口,把手上的半個饅頭乾咽進去,站起來一言不發,頭都不回的回了房。
徐娘子跟在後頭就罵:“那是個什麼人家,我且告訴你,沒門!”討媳婦是辦喜事,便是那姑娘是天仙,有這麼個爹往後也斷不得乾係,兒子有那個麼丈人公,往後糟心的事兒不知有多少,徐家娘子這麼一想氣就壯起來:“你給誰甩臉子看呢,明兒我便去前街,把那嚴家姑娘聘回來!”
誠哥兒“乓”一聲甩開門,梗著脖子:“我不娶她!你前頭去聘,我後頭就去嚴家退!”徐家娘子氣得狠了,抓起拴門的木條往他身上狠抽,誠哥兒立著任她打,一動也不動,還是徐娘子自家累了才停下來,喘著氣叉腰道:“你翅膀硬了,她是個天仙啊,這家子就不能沾!”
升鬥小民圖的就是安穩,結這麼一門親,哪裡還安穩得起來,徐娘子氣的立不住,往院裡的長凳上坐下,家裡養的開門狗看見娘打兒子,嗚了一聲跑出去,人在家時並不拴它,不一會兒咬著徐屠戶的衣角兒,把他拉回了家。
他打眼一看這樣兒,大約也知道親事不成,走到徐娘子跟前,扶了她進門,聽她叨叨叨的數落兒子的不是,嘴裡嘖一聲:“統共就見一回麵,彆是發了驢脾氣,順著他點兒,就說已經著人提親去了,對家沒同意,他還能有什麼法兒。”
徐娘子眼睛斜斜丈夫,隔了窗看看外頭兒子低了頭不說不動的模樣,到底心軟了:“罷了,依你的,哄著他就是了。”
還是徐屠戶把誠哥兒拉回來,告訴他,已是說動了,試著往紀家說親去,又道:“紀大捕頭可橫得很,若他不肯,咱們也不能強求。”
蘿姐兒生的便不是那婆婆喜歡的樣貌,瘦條條嬌怯怯,盈盈一雙大眼,菱角嘴兒,再加一雙柳條似的眉毛,不笑不動似個捧心西子。
徐家娘子納了悶兒,隻當兒子喜歡蓉姐兒這樣的,大方爽利,討人喜歡,看著她笑都高興,不成想原是喜歡這病歪歪的模樣,她看著就咬牙,便是兒子說破了天,也斷不能聘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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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an6363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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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實話是,我晚了一個月才看見這個比賽報名,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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