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姐兒皺皺眉毛,心裡也不是喜歡他,卻又牽掛,若真說喜歡,原來那個將要定親的鄭家小郎,才是真的喜歡,也給他做過荷包打過絡子,也曾八月十五走月亮,七月七日過鵲橋,小兒女熱心熱意隻等著從金陵回去,便兩邊議嫁的,可一遭了這樣的變故,他又在哪裡?
鄭家果然沒再提起親事來,是覺著她叫人給糟蹋了,還是覺著陳家敗落了,所以她配不上他了,通一字全無,一絲音訊都沒有,她不是不想問,可看著哥哥的臉色,那些話她再問不出口,做什麼自取其辱。
這些事壓在她心上,為著糊口為著照顧母親,平日裡壓著不想,經了他開口說要提親那一回,又怎麼能不思量。
寧姐兒乾脆把葛布收起來,看看外頭再沒個人,把灶火熄了,把隻餘櫃台那一截的木板架起來,開了鍋一股子熱氣騰騰的熏人的眼,她眼睛一眨,眼睛紅了起來,分不清是叫熱氣撲的,還是自家心裡難受,抬手揉揉眼兒,轉身正在回屋。
那最後一塊板子扣的有些鬆,寧姐兒聽見身後漏風,踮了腳要去把那板子扣實,不防叫人一把掀了開來,外頭立著個黑影兒,她往後退一步,握住燒火棍子,“忽”一聲揮過去,張嘴就要叫,那人進前一步,半邊麵裹了紗布,隻露出一隻眼睛,盯著她。
寧姐兒手一鬆,燒火棍子擱到灶邊,低著頭絞了手指,半晌都不知說個甚好,外頭雪越下越密,落到他頭上身上積了薄薄一層,寧姐兒這才回過神來,開了門,讓他進來。
吳少爺原不該來,他臉上受了傷,所幸劃的不深,卻也留著一道駭人的血印子,吳夫人哭得差點昏死過去,兒子原就不容易說親事了,這又壞了半張臉,還不知眼睛傷著沒有,一麵哭一麵吩咐事,守著床三日不曾合眼。
好容易等她不支昏睡過去,吳少爺單眼騎不得馬,天黑又雇不著轎子,自家一路走了過來,到得石橋邊,擺手不讓長隨再跟著,試試自己邁了兩步,一隻眼睛看不清楚,一腳踢在轎邊的石墩子上。
吳夫人見兒子受這個罪,還有什麼不應的,滿口答應著,明兒就尋了媒人來提親,吳少爺偏又不應了,彆人不知道她清白,他卻是知道的,她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兒,能當得起家立得起戶。
可他呢?身上有個百戶,家道富足,可他下邊還有妾,這些她俱不知道,便是她誇過好看的臉,如今也沒了,她原來不怕他,若是他瞎了一隻眼兒,她怕不怕?
兩個俱不開口,寧姐兒把那半截蠟燭擱到他坐的桌上,又架起炭盆子來,拿抹布抹一回桌麵,細聲細氣的問他:“吃些甚?”
吳少爺不答她,還在思量著怎麼開口,寧姐兒已經轉回身去:“鴨湯粉條吧,你臉上有傷,那個比麵軟和,咬了咽進去就是,鴨子性涼,家裡該給你燉些黑魚湯,擱點火腿提提鮮,待傷口有好處的。”
不一時就燙了粉條端過來,隻是清湯,半點也沒擱旁的,連香菜葉子跟綠蔥花都不放,吳少爺抽出一雙筷子,擱在沸茶湯裡泡了泡,抬起來要吃,開口道:“我說提親,不是誑你。”
挾了滿滿一筷子的粉條,提起來晾一晾:“抓獨眼兒是為著我是兵,他是賊,我最恨那些個虛招子,你不答應便不答應,我再沒二話。”
說的寧姐兒麵紅耳赤,他若是真挾恩圖報,定要潑他一身洗碗水,可受了傷,還巴巴趕過來,開口又是這一句,她咬咬牙,真不同他來虛的:“我進過水匪窩,也沒嫁妝,還有守兩年孝。”
這一樁樁他是能應,吳家人難道能應,寧姐兒也不站著,拉開長凳子坐到他對麵,兩個人隔著一點燭光,眼睛對著眼睛,她雖叫那燭火燒得麵頰通紅,卻半點不肯示弱:“我再不肯不明不白的嫁人。”
吳少爺放下筷子:“好!”說著抬手解起了紗布,寧姐兒疊在腿上的手緊緊交握,指甲嵌進肉裡,掐出一排白印子。
他半隻眼睛不能睜,卻把臉貼過來,為著怕牽動傷口,壓低了聲兒,嗡聲嗡氣的道:“看了這個還不怕,不拘彆個說甚,八人大轎抬你進門。”
寧姐兒倒抽一口氣,燈火下傷口更是突兀,眼睛落在那駭人傷處,想是叫刀尖挑過去,皮都掀了起來,叫大夫把整塊皮給縫上了,她兩隻手捏得死緊,咬著唇兒克著身子不打顫,定定坐著,一動不動。
吳少爺這回扯著傷也笑了,一隻眼睛彎起來:“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抬手吃那鴨湯粉條,吸溜著吃個精光,挎上刀,背身出門,臉上的傷也不裹,寧姐兒呆坐了半晌,立起來追出去,他已經過了橋,,那頭有人接他。
兩個人對麵遙遙看上一眼,吳少爺先轉了身,順著同福裡東巷一路往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寧姐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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