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疾(1 / 2)

李唯初時略感詫異, 片刻後卻先問千流道:“燕軍現在已經打到即墨了嗎?”

千流搖頭道:“還沒有。但是聽墨門弟子說齊國北線一帶都很緊張, 具體不太清楚, 先生可以問剛從即墨歸來的……”

“師傅!”

千流話還沒說完, 李唯隻見前廳裡飛出一個火急火燎的少年, 說話間已經愣頭愣腦紮到了她身邊。

“師傅, 我哥哥, 我哥哥讓我送信給你!”田雙一臉急不可耐,拉住李唯的衣袖滿眼都是期待, “師傅一定要想辦法勸勸我哥, 他怎麼都不肯離開即墨!”

李唯本來想說你哥吉人天相, 連整個齊國都等著被他救呢, 你著急什麼。但轉念想到自家入土為安的哥哥呂不韋,瞬間表情凝重起來, 問道:“燕軍已經攻到即墨城下了?”

田雙見她神色冷沉, 越發懵了,白著一張稚嫩的少年臉搖搖頭魔怔似的說:“難道, 難道燕軍還真有本事攻到即墨?我哥,還, 還真有性命危險?!”

他隨機拉住李唯道:“師傅,怎麼辦呀,我哥他, 我哥是不是死定了?不行啊,我,我, 我得回去跟我哥一起……”

李唯見他著急的恨不能這就肋下生翅飛回即墨城去,隻得一把拉住田雙道:“你慌什麼!田兄讓你送什麼給我?你且先把情況好好說給我聽!身為田氏少東,他日還要鼇立商道,你如今成何體統!”

李唯這一番說辭猶如當頭棒喝,令田雙一下醒悟過來,頓覺自己好沒出息。

他雙頰發熱,低著頭從名貴的銀花長衣袖中取出一隻封傳消息的銅管,老老實實的說道:“來時哥哥說戰事益發緊張,讓我帶著田氏鹽社庫存的三萬金,並海船運鹽生意分成給呂氏鹽社的一萬金共同送來給師傅,說這些錢都交給師傅了,不許我動。”

他說著將銅管交給李唯,有些抱怨的說:“哥哥還讓我把這個給師傅。我當時見哥哥說的凝重,就勸他跟我一起走,可是我當時也沒想著燕軍能真的打到即墨去,看他不肯走,我就想著我先來,回頭讓師傅送信勸勸他,叫他彆死守著即墨鹽業,我們又不缺錢。”

田單一個少年帶了四萬金前來,這是多麼令人咋舌的財富,但這也恰恰說明田氏到了危及關頭,不然不可能拿出所有的活錢轉移。

李唯不敢耽擱,立刻打開了銅管,抽出裡麵的白絹一看,上麵隻有幾句話卻字字泣血。

不韋如悟:齊國危矣,無力回天。全金付君,毋得推辭,吾弟相托望如君弟,田氏與齊共存危亡。戰事一開,流民塞川,切勿前來,極速離齊。田單頓首。

田雙見李唯看信時眉心深鎖,不禁又焦急起來,催促道:“師傅,我哥寫了什麼給你啊,現在回去找他還來不來得及?”

李唯蹙眉定定道:“你出來多少時日了?”

田雙不敢催促李唯,隻得乖乖答道:“我帶著這麼多護衛和金銀,不敢冒進,路上走了有七八天了。”

李唯閉目一歎道:“恐怕燕軍現在已經打到即墨城下了。”

田雙睜大了眼睛,隻恨不能立刻反回即墨,高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哥怎麼辦?”

“立刻離開齊國。”李唯說完就開始吩咐郝連總事打理生意,算賬盤點。

田雙跟在她身後卻是急了:“師傅!我叫你一聲師傅,我哥哥視你為同道知己,你們日日教我行商義為先,現在卻不顧我哥哥的安危就這麼走了!你怎麼能……”

“閉嘴!”李唯冷冷瞪他一眼,將田單的信硬塞在他手中道,“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就把你捆起來帶走。”

田雙經曆了之前險些剁手指的教訓後,是真的怕李唯,也真的服李唯,方才敢跟李唯喊也是心裡記掛哥哥情急脫口,眼下草草看了兄長的信再不敢鬨了,隻能委屈的小聲說:“走就走,可,去哪呀?”

“邯鄲。”

李唯說完,看著滿臉沮喪擔心的少年田雙,不禁輕輕出了口氣,單手拍上他並不算結實的肩膀道:“既然叫我一聲師傅,就該聽話。信得過你哥哥,就跟我走。”

田雙聽了這話,想起林行事兄長的殷切囑托,不禁眼眶含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李唯手段雷厲風行,不過兩日便將臨淄大小事務全部處理完畢,末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無論價格高低,總之是將齊國的呂氏鋪子全部出賣。

郝連總事簽訂買賣契約的時候,哭的就像陳都呂宅的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這是呂氏的家業,說賣就賣,隻怕少東是要犯了呂氏的眾怒。

麵對郝連總事的哭訴,李唯冷著臉多一句話都不說話,一心隻拿錢,拿了錢立刻奔赴邯鄲。

再入邯鄲已到年初,李唯這幾月趕路著實勞累,一方麵顧及燕國的海鹽生意儘量不因戰事出現問題,另一方麵又滿心謀劃著下一步的布局,如此儘心竭力整個人不禁就瘦了許多。

荊燕見她每日殫精竭慮,心裡也不好受,到了邯鄲呂宅第一件事就是單膝跪在李唯麵前虔誠道歉。

“屬下之前不理解主上的苦心,見主上將先生生前的產業一步步由布匹販賣做到海鹽經營,獲利何止千倍,此番更知主上經商不易,始知先生所托之眼光。荊燕悔不當初,如今已然心悅誠服,請主上原諒荊燕當日的無知莽撞,錯怪了主上待先生的心意。”

荊燕是救過李唯性命的人,李唯亦是真心看重她的為人和性情,她知道這一次已經徹底收服荊燕使她心甘情願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心中的大石也頓時落地。

李唯隨意一笑道:“兄長的仇不能不報,但更重要的是將他的商道拓至天下,將他的義商心念行諸四海。你能理解,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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