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2)

第三十二章

張順誠坐在石階上,臉上的焦慮無法遏製,頻頻地看向一個方向,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多小時了,自從他再一次被劉桂芳趕出家門以後,“冬梅,咱們這樣是不是做錯了?媽脾氣是不好,但都病了這麼久了還沒好轉,肯定是氣著了。”

“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不過我看你就算回去了,其他人也不一定會待見你,還不如老實地待在這呢,二伯對我們挺好的。”袁冬梅手裡抱著一盆剛洗好的衣服走過來,就聽到張順誠說的話,忍不住來氣,嗆聲道,“你媽到現在都不肯見你呢,你想想是為啥?”

張德才坐在堂屋裡抽煙,白色的煙氣縈繞不散,他沉思片刻,放下了手裡的煙槍,“讓小珠打個電話給慧丫頭,問問她上手了沒,得把她的去向告訴桂芳了。免得她心裡頭憋著火氣,吃多少藥都沒法好過來。

“就讓順誠去說,好歹母子倆見上一麵。又不是真分出去了,搞成這樣不是給彆家看笑話嗎?”

袁冬梅瞪了張順誠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但最後她也沒再說什麼,抱著盆子越過張順誠,把裡頭的濕衣服攤在晾衣繩上曬起來,全是些貼身的裡衣,又白又新。

搬到張德才家以後,張曉珠送了他們每人一件,穿在身上柔軟熨帖,就好像這些無人打罵的日子一樣舒服,才住了幾天,袁冬梅就已經覺得回不去了,搬出來住沒什麼不好的。

“小珠應該有電話,我去隊部給她打。”張順誠沒頭沒腦丟下一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袁冬梅在後頭喊了一聲,他也沒停下來。

“你讓他去吧,順誠心裡不太好受。”

張德才的話傳到袁冬梅耳中,讓她忍不住吐了口氣。

他們倆夫妻睡在一張床上,還有誰能比她更了解張順誠呢?這幾天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有時候醒過來,還能看到他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連熬了幾個晚上,張順誠的眼珠子都是紅血絲,看著怪憔悴的。

袁冬梅知道張順誠重感情,但有些時候,母子親情與夫妻、父子之情是需要比個輕重高低的,至少在她看來,張順誠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如果他選擇了回去,她會帶著孩子們好好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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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珠給張小慧打完電話,從外頭走進辦公室。

剛才還不在位子上的劉主任回來了,低頭坐在那裡數著什麼東西,看到她進來,衝她招了招手,“小珠快過來,你運氣真好,今年多發了幾張糖票餅票,能過個好年了。”

“這麼早?距離過年還有將近一個月呢。”張曉珠湊過去,隨便拿了一張打量,是張一市兩的糖票,但跟白糖、紅糖的副食品又有不同,“這是什麼糖?”

“祭灶節的糖餅啊,你這丫頭真不長記性,過段日子不得祭灶公啊,這是公社發下來給咱們這些乾事們過節用的票子。往年每人發三兩,今年居然每人發了五兩票,看來是經濟效益好。”劉主任喜滋滋地把她那份票給收起來,“三張餅票兩張糖票,你數了拿走。”

“才五兩啊?”張曉珠忍不住說。

“才五兩?”劉主任瞪了她一眼,“彆人五兩都沒呢,你知道這票子多難得嗎?我聽人說黑市裡價格炒得很高,還買不著。幸好今年多發了二兩,不然我家那倆小祖宗肯定要鬨了。”

“曉白曉軍都喜歡吃這個?”張曉珠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祭灶糖餅的種類,有幾樣酥糖小餅,超市和百餅園裡應該會有,不過她得找找看。

“是啊,小孩子都喜歡吃這種。以前才發三兩,大人都舍不得吃,全給孩子留著。”劉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愛吃,不過不敢跟他們說,隻能裝著不愛吃。我不跟你嘮嗑了,還得趕著把這些發下去,你忙你的吧。”

張曉珠跟何小鳳已經談妥了,過完年就置換工作,但其實她還沒跟劉主任開口,當初她能當上會計,是劉主任費了一番唇舌才說服陳大隊長,讓她留下來的,如今還沒乾倆月,就說要換人來乾,就算是劉主任心裡也會不舒服。

下午提前做完工作回去的時候,張曉珠又進了商場。

百餅園裡有各色的特產糖餅風味小吃,原先她都叫不出來的糕餅,在裡頭都有個好聽的名字,哪怕是最普通的傳統餅類,包裝都比市麵上的要精美許多,她逛了一圈,在角落裡找到了她需要的東西。

雖然沒有寸棗、麻芝、雪糖之類,但灶公灶婆餅、騎馬酥、豬油炒米餅、金錢餅、洋酥等種類頗豐,這些祭灶節的糕餅哪怕換了包裝,也依舊一眼能夠讓人認出來,純色包裝,簡潔乾淨,上麵印著糕餅的名稱,再複雜一些,就是在麵兒上印著灶公灶婆的畫像,並不算特彆的出格,她隨便挑了一些,也有兩三斤了。

張曉珠又在超市的糖果區,挑了一些傳統口味的酥糖,花了點時間,把酥糖五花八門的包裝紙給撕了,撞在牛皮色的紙袋子裡,拿回去給二伯公家的孩子們吃。

她把酥糖拿出來的時候,幾個小孩含著手指,直勾勾地看著紙袋,但都很安靜乖巧,就圍在張曉珠邊上,等她抓了一把酥糖,給每個孩子都分了兩塊以後,他們才高興地叫起來。

“謝謝小姨,小姨真好!”四歲的張芝芝手裡抓著酥糖沒有吃,張開短短的手臂抱住張曉珠的大腿,眼睛笑成了月牙兒,看起來特彆可愛惹人疼,“小姨我今天特彆乖,寫了好多字,能不能多吃一顆糖?”

這是張順國的大閨女,年紀不大,卻很乖巧機靈。

張順誠一家搬過來住以後,她就跟張小玉成了好夥伴,每天玩在一塊,她性格比較安靜,兩人往桌子上一趴就能練上一下午的大字兒比起性格鬨騰的張小莉來說,兩人玩得更好。

“糖糖!”兩歲的張昌輝一口吞不下酥糖,半截含在嘴裡,半截抓在手裡,把酥糖舔的都是口水,口齒不太伶俐,但臉上全是興奮,忍不住原地蹦躂地跳起來。

張德才蹲在張昌輝跟前,順手替他擦了一下臉上的口水,半摟著他問:“吃了小姨的糖糖,小輝應該要說啥?”

張昌輝還太小了,比張小玉都要小幾個月。

張曉珠連忙擺手,剛要開口,就看到張德才瞥了她一眼,做了個“不要說話”的口型。

“謝謝謝謝姨姨!”

“哎!這就乖了!爺爺親一口!”張德才在小孫子臉上響亮地嘬了一口,高興地說,“糖糖好吃,爺爺也想吃,小輝能給爺爺吃嗎?”

張昌輝歪著腦袋看他,反應了好久,才把啃缺了一角的酥糖放在張德才嘴邊,“爺爺,吃!”

“爺爺不吃,小輝吃。”張德才把張昌輝抱在胳膊上坐著,滿屋子跑起來。

小孩子樂的咯咯笑的聲音,灑滿了堂屋。

“爹呢?”張曉珠走到袁冬梅身邊,“還在那邊嗎?”

袁冬梅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可不是嗎?說去給你打電話以後,人就跑沒影兒了,估摸著還在那邊沒回來呢。你說彆人都看不上他,巴巴的湊過去討人嫌做什麼。不說他了,小慧在外頭還好嗎?”

“很好,慧姐說她工作上手了,陳工一直誇她能乾呢。”張曉珠想起來下午打電話的時候,張小慧聲音裡的雀躍興奮,忍不住替她高興,“還說如果她能做滿半年,就去給她申請轉正。”

就算是在船廠,也不是很多見的,隻有工作能力獲得工頭的讚賞,才可能被他們推薦成為正式工,這也是為什麼張茵茵在糖廠裡乾了很多年,卻一直還是臨時工的原因——她一直沒能獲得女工頭的推薦。

“小慧是熬出頭了。”袁冬梅臉上也掛著笑容,“那她過年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