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盯著看了一會,然後問,“這是什麼玩意?”
“城市設計圖。”術師說。
藥師隻能從部分圖像中辨認出一些建築的輪廓,更多的就力不從心了,連他都是如此,更不必說向來喜歡將複雜的事物用簡單的方式解決的狼人,於是他隨後就聽到斯卡語氣不善地說,“你是在向我炫耀嗎?”
“當然不是。”術師說,“你在外麵見到的,是這座城市的雛形,當它真正完成的時候,將是一座能夠容納五萬人口,糧食基本上能夠自足,有工業基本生產能力和一定自保力量的龐大組織。這就是為什麼除了撒謝爾,我還需要赫克爾。”
黑發的術師確實作出了坦白的態度,但他所坦白的,和斯卡想象過的……他看向對麵的遠東術師,“你這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雲深將筆記本轉回來,合上了頂蓋,“完全不必離開這座河穀,也不用任何流血手段,我就能完成對你們的侵略,不會有誰因此憎恨我,甚至相反地,如那些留在這裡的奴隸那樣,他們會感激我,奉我如神明。”
“神明?”斯卡扯了扯嘴角,這名術師比他冷靜自製的外表危險和狂妄得多。即使斯卡對自己的部民有信心,如果他容忍術師將計劃進行下去,當這座城市完成,向投奔而來的人類甚至流量獸人打開大門,那麼遠東術師所說的就是可見的未來。而五萬人口雖然算不上大城,也已經遠遠超過撒謝爾和赫克爾加起來的總人數,“同時也是我們帝國的敵人。如果你注定在將來成為威脅,就算背約將那群豺狗引過來,我也不會讓你真的完成它。”
雲深對他微微一笑,“如果你是這樣的領袖,我就不會選擇停留在這裡。而敵人——我想撒謝爾現在不會比我更少。”
斯卡這幾個月乾的事,可不是象征性妥協一下就能解決的。斯卡還不至於看不到這一點,雖然他沒什麼可後悔的,對方這種話聽起來也不怎麼爽快,“把你推出去喂飽他們就行了,”他惡意地看著雲深,“你覺得呢?”
“我想他們應該也不會介意順手接收撒謝爾。”雲深淡定道。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做給我看?”
“在我的計劃中,這至少是三年之後才會考慮到的事,到時候的談判會比現在容易得多,隻能說你出乎了我的意料。”雲深說,接著他換了一個話題,“撒謝爾是住在帳篷中的部落,你們和赫克爾有相似的條件,卻不像他們一樣居住在茅草屋中,不僅僅是因為部落傳統和便於移動吧?彆的季節不提,撒謝爾的冬季未必比這裡更樂觀。”
“要建造一座城市,你需要的材料……”斯卡沒管雲深的話題,他本想說要建這麼一座城,需要的材料和人力可不是說說就能變得出來的,如果撒謝爾停止……然後他就發現除了人口和銅,好像術師並沒有向他們特彆要求過交換什麼東西,這一小塊地方產出的東西就夠他搞出眼下的規模了,至於赫克爾那邊,術師應該還是剛剛伸手(卻已經為這個唰地給他們弄出了一座橋)。
除非撒謝爾首先毀約,否則他們阻止不了什麼。
他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打算給我的部落建造一個差不多的定居地?先不管我想不想要,你又想跟我們交換什麼?”
“我需要撒謝爾。”雲深說,雙手交疊在膝上,目光深沉地看著對麵的狼人,“不是作為撒謝爾的附屬,而是同盟。”
藥師不由自主地看向術師,斯卡說:“怎麼,我們之前就不是嗎?”
“在我看來還不夠,你不會向我們敞開你的領地,我也不會讓你接觸到這座城鎮真正的核心,充其量不過互相防備的鄰居。原本這種相處方式並沒有什麼不好,和獸人帝國比起來,我更願意向人類王國的方向發展,如果我不是很快就意識到了某些問題。”雲深說,“青金和黑石兩個王國背後是中央帝國的觸角,我不願意跟那樣的對象打交道,而奧格部落的南下也讓我發現,我的背後同樣不怎麼安全。雖然解決了這一次的危機,下一次似乎又在眼前。”
斯卡雙手環在胸前,語氣平靜地回應:“但我聽到的意思,更像是你想要吞並我的部落。”
“我掌握的人口不足萬,而且大多數是不會戰鬥的農人和工人,戰爭從來不符合我的利益。”就算這個世界的士兵絕大多數都是農民出身,工人階級的戰鬥力更是向來可觀,雲深的語氣中也聽不出絲毫的不自然,“所以我將未來這座城市一半的居住權和決策權換取和撒謝爾新的同盟,你認為這個條件如何?”
藥師震驚地看著術師,斯卡卻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問道:“你的誠意是什麼?”
“這方麵的話,”雲深說,“就要你們自己來看一看了。”
他姿態從容地站了起來,“請。”
沒有轉過這個山口之前,隻是見到那座煙囪冒出來的頂端,藥師完全想象不到它的背後居然有這樣的一群龐然大物,從高大的柵欄頂端輕易就能望見到冷凝塔標誌性的雙曲弧線,林立的設備尖端,還有廠房寬闊的白色房頂。這片矮丘間的緩坡地已經被完全整平,碎石鋪成的道路延伸至此猛然拓寬,和外界那些隻是豎立了施工的警告牌,仍然可以輕易靠近的工地不一樣,這處廠址的入口不僅豎起了高高的柵欄,門口還有明顯是衛兵身份的年輕人看守。對帶人前來的術師行過禮之後,他們打開了大門。
“為撒謝爾和赫克爾架橋的那些年輕人表現得確實出色,不過我手中最好的工匠並不是他們。”術師邊走邊說說,“因為那些人大都在這裡。”
斯卡跟著他走過橫貫過這片紅土廣場上的平坦道路,看著前方時不時有人出入的高大白色建築和其後更複雜的設施,以聽起來不太在意的語氣問:“這裡是做什麼的?”
“‘發電廠’。或者我可以換一種說法,”術師說,“——這裡是生產雷電的地方。”
“雷電?”藥師不由自主地問。
“因為對於那種力量,這邊隻有一個詞彙能應對得上。那些天上的利劍和我這裡產生的本質相同,不同的是一方是自然的神力,一方卻能被人類控製在手中帶來光和熱。”雲深說,“對這座城鎮和未來的城市來說,這裡就是它的基石所在。”
他們走了進去,一個高大的空間展現在他們麵前,高度超過七米的穹頂下,安置妥當的設備已經各就各位,從明亮寬闊的的玻璃窗外透入的光線在地麵投出層次分明的影子,即使這隻是一批二手設備,巨大的生產力差距仍然給來人造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它們的每一根線條都充分體現了這個世界幾乎不存在的,來自工業社會的堅硬理性和精確法則。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先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