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大人的負擔和幼龍的本能覺醒(2 / 2)

“有一種還未為人所知的力量,它能帶來富足和強大,也會帶來同樣的爭端和苦難。他見過無數戰爭因此而生,成千上萬的人因此而死,無論聲稱如何強大的國家也無法管束它,甚至反過來受它控製。”範天瀾說,“你問他在顧慮什麼,他要顧慮的,就是怎麼把這種東西交到你們手上。”

“還有,”他略一停頓,又說道,“你們認為,他會認同你們那種仇恨嗎?”

站在曆史的下遊的時候,人類犯下的錯誤總是最先映入眼中,但太陽底下並無新事,我們從曆史和回憶當中唯一學到的教訓就是,我們從曆史和回憶當中什麼教訓都無法學到,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仍然有人用不同的方式重複同樣的錯誤。

當身處曆史的交叉路口,意識到自身選擇將造成的深遠影響的時候,不為此由心感到沉重與畏懼是幾乎不可能的。

雖然遠遠稱不上技術普及,已建成的部分有許多細節簡直令人不能直視,已有設備的產能受到各種條件的限製,要將已搭成的框架充實豐滿,使之成為構想中初步完整的產業鏈條還需要非常長的一段時間,但畢竟是解決了有無的問題,並且在發電廠投入運行之後半步踏入了電氣化,接下來要做的,基本上就是不斷增加規模,擴大生產,然後在這個過程中完善和提高技術。

表現在外,就是要不斷開拓市場,銷售產品。

事物發展自有其規律,在缺乏必然要素的情況下,雲深是以其特殊的條件提前了這個過程,他其實並不太擔心市場是否有需求,隻要他們的生產集中在無論何時哪個國家都匱乏的基本需求上。因為生存是所有生命的本能,一個人要活下去就必須吃飯,要吃飯就要勞動,勞動就必須使用工具,而人類自脫離原始時代之後,階級就始終鮮明地存在於所有的曆史中,分配不均也必然導致爭鬥乃至戰爭,最初的武器和生產工具甚至是一體的。在近於零的原料和人工成本下,市場的未來是可以預期的。

曆史上的工業革命興起原因有多方麵,對此的總結沒有一種理論總結能超過馬克思對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論述,人類的需求促進了工業的發展,工業的發展又放大了人的欲望,由此帶來文明的深刻變革。兩三百年的時間,人類對環境和自身的改變超越了之前曆史的總和。

但這些過程從來不是幸福的。無論是哪個國家,無論是哪種體製都一樣,前進的道路有多麼光明,背後的影子就有多麼黑暗,和平安寧隻是人們的希望,卻從來不是曆史的主旋律。雖然這個小小的聚居地目前隻有不過萬的人口,基礎教育還不能算是普及了,至今連一個明確的正式管理機構都未建立,但隻要經典物理在這個世界沒有顛覆,改良和進步的步伐沒有停止,五年,十年,十數年之後,這片土地上將出現這個世界唯一的完整工業集團。

雲深的生長環境和工作經驗讓他非常清楚工業生產和文明之間的關係,他在歐洲學習,在非洲和南亞工作,在國內生活和升職,這些經曆讓他大工業生產中蘊含的恐怖力量有足夠的了解。它將絕大多數自然人自覺或者不自覺地納入一個龐大至極的強力體係,每個人作為社會的一份子,在這個主乾清晰枝節繁雜,時刻變動的複雜模型中都是零件的一部分,每年數以億計的工業產品被生產出來,堆積起一個人類曆史上最為精細和絢爛的現代社會。

而錯失了搭載上那段工業進程的最後機會,不能進入這個體係的主乾部分,被資本的根須深入血脈抽取生命力的國家,地區和個人,這種華美則虛偽而殘酷。

不需要建立精確的數據模型,打斷了自然曆史進程而來的工業革命帶來的海量產品能夠衝垮任何一個國家的經濟,農業國對工業生產的抵抗能力在一百多年前已經由雲深所知那個最後的封建王朝證明過了。而隨著這個工業集團的成長而向外擴散的技術,又將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那些脆弱的社會結構產生劇烈變動。

圈地運動,販奴戰爭,西進運動……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鴉片戰爭在其中甚至算不上重要的片段。雲深不是對時代進步所提供的一切感到理所當然,然後因為無法避免的係列症結而去否定自己的生活和環境的那種人,他也不是一個欲望強烈,對個人名利和改變曆史都抱有狂熱的人,在那段艱苦的遷徙旅程中,他知道即使不作任何反抗也會被殺戮,看上去富饒美麗的山林也無法阻止饑餓,而在過去,為了生存,病倒的老人會在半夜跳下懸崖,母親會麻木地掐死最小的孩子,而隻有四五千人的小群體,不過是這個世界微小的一部分。

當他看向前方的時候,隻有一條道路出現在他的麵前。

實際上,雲深沒有多少時間能用來反省過去,他之所以猶豫,是在再一次向自己確認,在想要控製彆人之前,他是否控製住了自己?

範天瀾在這段時間為他分擔了一部分事務性工作,但對雲深的思考沒有任何乾涉。這頭年輕得過分的幼龍自己也是有些事情需要考慮的,理性來說,他應該更多地了解雲深的想法,更好地協助他,保護他,維護他的權威,但感性上,他又很難克製自己的控製欲和占有欲,有時候甚至表現得缺乏耐心。

“……怎麼了?”雲深從文件上抬起頭,看向他,“天瀾?”

從他的手指和手腕上移開目光,範天瀾聲音平靜地說,“沒事。今天的工作就這樣?”

“是的,”雲深說,“我準備在近期召開係列會議,至少在春耕之前把基本章程定下來,還需要斯卡族長的出席。”

“我會去準備。”他說。

“辛苦你了。”雲深說,在他準備離開之前,雲深忽然叫住了他,“天瀾,你有什麼理想嗎?”

他頓了頓,“有。”

雲深沒有繼續問下去,他隻是露出了一個很淡的微笑,“我想大家都是有的。”

範天瀾關上了背後的門,雲深似乎是想從立場各自分化的眾人身上找到一種共性,但他現在沒有什麼心情去判斷。血液在血液中衝刷,呼吸的節奏並沒有改變,心臟卻傳來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舔了一下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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