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那族長沒有說話。
“如果產生這種野心的是斯卡·夢魘,甚至是如今帝都的貴族,我隻會認為他們狂妄。”提拉繼續說道,“但謀劃這一切的是術師……奇跡的創造者,文明和知識的傳播者,父親,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可他終究是個人類……”阿奎那族長有些無力地說。
“那又如何?”提拉問,他並不是質疑,而是單純的疑問。
“提拉,難道你要像圖莫……他說的那樣,”阿奎那族長終於說了出來,“要讓我們奉人類為主?”
“父親,您知道這是什麼武器?”提拉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槍拿了起來,舉到阿奎那族長的麵前。
阿奎那族長的目光落到麵前的槍支上。他完全不了解出自術師之手的那些奇異的創造,但不要說這種武器流暢複雜的外觀,整批找不到一處不同的形製,落到每一個細節的厚重精細的做工所展現出來的高超技藝,僅憑護送這十支武器過來的人員的態度,阿奎那族長知道,它們很可能擁有超出他想象的力量。
“去年的戰爭中,奧格部落的巫毒薩滿,就是被這種武器打碎了腦袋。”提拉說,這是他得到的非常確切的消息,“而用它們完成這一使命的,是兩名遺族人,甚至在這種武器麵前,連大寄命術也毫無作用。”
阿奎那族長露出了明顯的吃驚表情。武器的作用就是殺傷,無論它們長成什麼模樣,但就像獸人有貴族也有奴隸,冰皇劍不能與鐵刀相提並論一樣,它們之間有等級的差彆,而能對巫毒大薩滿那樣的存在造成致命傷害,這種強大完全超越了普通武器的層次,至少赫克爾手中沒有這樣的存在。如果他們有一兩樣,就能在當年的戰爭中對狼人們有所威懾,不說勝利,至少能夠對抗魔狼造成的恐懼……而如今不要說連遺族這樣毫無力量天賦的人類都能使用,術師居然因為他的人為了救他一個兒子而殺了另一個這件事,令人一次送來了十支!
“我們,我們也能用這種武器?”阿奎那族長緊緊握住了槍身,驚疑不定地問。
“使用它們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訓練,但不會比我們學習使用弓箭更困難。”提拉說。
“這樣的話……”阿奎那族長神色略有鬆動。
“這是術師給我們的選擇。”提拉說,“他能夠創造這樣的武器,甚至將它們毫不在意地送給我們,不僅僅是由於他足夠慷慨。我們不會將殺死自己的劍遞到對手手中,也不會讓有可能的敵人人變得強大,除非我們非常確信,即使這麼做也毫無威脅。術師能夠創造,同樣能夠控製和毀滅他所創造的。”
阿奎那族長再度沉默不語。
提拉看著他,問道:“父親,對部落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作為一族之長,阿奎那當然知道,但年輕人們的答案總是與他不同。
“我們團結在一起,是為了對抗天災,饑餓和敵人的侵襲,我們本能地渴望力量,占有我們所能占有的,如術師所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和彆人更好的生存下去。”提拉說,“不過,隻是為了生存而生存的話,我們也就比野獸好一些。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不付代價的好處,術師的力量毋庸置疑,如果我們隻是狐疑地旁觀,他絕不會為了我們停下腳步。在這樣巨大的陰影下,如果我們不選擇依附,赫克爾就會像濃蔭之下的雜草,隻能匍匐殘喘……”
“如果有如果,提拉,”阿奎那族長喃喃道,“如果那位術師他……”
“還有什麼呢,父親?”提拉輕聲問,“難道我們真的有其他選擇?”
阿奎那族長閉了閉眼,人類聚居地的那位領袖沒有用一個字來威脅,然而提拉所做所說,甚至這個孩子所想的,都是這位力量天賦者所要的。他並不是不對那個描述中的未來動心,在見識過人類聚居地的發展速度和他們的創造的能力之後,他也曾有過“要是我們也能……”這樣的念頭,但念頭隻是念頭,隻要想起去年的那場戰爭,和僅有幾次接觸得到的對術師的印象,他就感到疑慮和畏懼。並不是因為術師表現出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力量天賦者們的力量本就遠在常人之上,曾經聽聞過不少傳奇的阿奎那族長沒有那麼容易膽怯,但術師不隻是強大而已。
提拉仍然太年輕,年輕得幾乎不知道恐懼,他不了解阿奎那族長那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不安和惶惑,或者說他心中的熱情燃燒得如此熱烈,已經沒有拖拖拉拉的空間,他押上整個赫克爾的決心太過堅定,而阿奎那族長找不到另一個能稍微對抗的選擇。
四天後,傷勢初愈的提拉帶著一隊阿奎那族長為他挑選的青年狐族踏上了返回聚居地的道路,他們帶過去的除了兩百匹好馬,還有自聚居地送去的整批槍支彈藥。
迎接他們的人對此並不感到意外,經過短暫的安頓休息後,提拉接到了交接職務的通知。
“我要去軍營?”他抬頭看向將通知書帶來並為還未真正掌握術師文字的他解說的送信人。
“是的。”對方說,“作為赫克爾的代表,你對這項安排有疑問和其他意見的話,可以向上……”
“沒有。”提拉打斷了他,“我完全沒有意見。”
一天之後,他帶著兩百名年齡和體質通過檢驗的同族踏上了前往新建營區的道路,已經有人等候在那片用矮牆圍起來的廣闊場地門口,那是一位幾乎和提拉一樣年輕的遺族人,帶著隊長級的臂章。中等個頭的黑發隊長看著這批年輕的獸人,先是眯起了眼睛,然後就笑了起來。
“很高興你們來到這裡。”他這麼說,“我們時間很緊迫,你們最好儘快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