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裂隙重啟(2 / 2)

而令對方卑屈到這種地步之後,聯盟的軍隊能夠給予他們什麼呢?

護送這些喪家之犬安全離開迷霧之國,安置到工業聯盟或任何一個他們願意去的地方的承諾。

當他們條理分明地闡述完畢,整個會場都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

地麵議會的代表,一位大法師緩緩起身,用像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對麵的聯盟軍隊主將。

“年輕人,你可知惹怒我的後果?”他的聲音如同來自地底一樣陰沉,空氣莫名漸漸變得灼熱,如同大法師的怒火蔓延到了現實——而這正是天賦者的力量在高層次的體現。

那名直麵怒火的年輕將領卻還能笑得出來。

“對你們已經犯下的背叛整個人類的罪行來說,”他說,“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這下不僅大法師,地麵議會的所有代表都從席上站了起來。

“大膽狂徒!”

“你說什麼!”

“何等狂言謬論!”

就連他們的同盟者也對這般發言十分驚疑:“你們在說什麼……?”

然而塔克拉卻仍能從容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線條鋒利的眼睛自下而上挑起,雖然聲調帶笑,出口的卻是令人汗毛直立的話語:“諸位尊敬的閣下,在為一個‘偉大理想’齊心奮鬥多年之後,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為何從來都諸事順利,卻在即將成功之際突遭打擊?不僅天空之城同你們失去了聯係,還有外部勢力借機乘隙而入,大軍壓城,致使你們不得不陷入狼狽之地——”

他環視一圈,語氣幾乎帶著憐憫。

“歸根結底,諸位不過工具而已。”

與會三方中,大概隻有工業聯盟一方知道這次談判是怎麼結束的,他們在會上拋出的內幕不僅將自己的對手,連作為同盟者的西洲諸國代表都打擊得魂不守舍,生存的本能讓他們從心底否定這些譫妄囈語,然而他們越是否定,當日見聞就越是如同魔咒,在他們的腦子裡反複誦念。

裂隙重啟。

天空之城是鑰匙。

人類要麵對異界種族的全麵入侵。

那座城已經進入了啟動前的最後一步,無可阻擋的命運即將降臨。

他們隻是來參與一場瓜分的一個有威脅的國家的戰爭而已,並且已經在這個過程中確定了工業聯盟才是未來大敵,怎會一日之間整個世界都改變了模樣?

而在諸國貴族及騎士被折磨得近於癲狂,流言也如瘟疫般迅速在他們的營地中傳播,導致人心大亂的時候,聯盟人卻依舊有條不紊地備戰,平靜如水地開會、做飯、學習,甚至在空餘時唱歌!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那件事?”

“那件事?”

“就是數日前那次談判上的……”

“啊,你是說第二次裂隙戰爭嗎?”

“你們早就知道了?!”

“也不早啊,我們是在開展前不久才知道的。”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還能睡覺,怎麼還能唱歌?!”

“這和我們睡覺唱歌有什麼關係?”被質問的聯盟士兵問,“有人類在受苦我們就去拯救,敵人來了我們就戰鬥,努力爭取和平和人不受奴役,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真是瘋子!你們難道以為對付中洲的同類容易,所以自己就能夠得到裂隙戰爭的勝利?”

“連對手都還沒見過,誰敢吹這樣的牛皮。”聯盟士兵說,“但如果連敵人都還沒見到,就自己嚇倒了自己,那不是更加不可取嗎?”

“你們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等裂隙真的重啟了才告訴你們這些事情,那樣會更好嗎?”聯盟士兵問,“當然,害怕其實是應當的,沒有人會喜歡戰爭,尤其是自己可能輸的戰爭。但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聯盟會像幫助這個國家的反抗者一樣幫助你們的,這是我們作為人類,更是作為解放者的義務。”

“夠了!”

自取其辱的貴族羞憤而去,不知為何,在這段對話被傳揚出去之後,諸國聯軍的營地倒是變得比較安定了,雖說那些身份高貴的大人們仍在信與不信間痛苦徘徊,但那些地位較低的騎士和那些從來不統計入人數的仆從們受聯盟人的感染,放任自己進入一種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樂觀心態,尤其是後者,甚至覺得若是能過上聯盟人那樣的生活,就是死了也不算虧。

但在他們對麵的陣營裡,聯盟人的存在就不是一種指望,而是他們不願麵對卻不得不麵對的壓力了。

諸國聯軍無心也無力介入這場戰爭,聯盟人給他們的安排的定位是見證者,而作為對手的下城地麵議會則由於那一日聯盟人揭示的真相方寸大亂,雖然他們隨即用了種種手段將消息嚴密控製起來,但下城的局勢還是不可避免地失控了——至少是對聯盟情報組而言的失控。

天空之城的護佑已經失效,雖然教人惶恐,但人們仍有這一切隻是暫時的,最終都會好起來的願想,最重要的是這座絕無僅有的奇跡之城早已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能夠居住在下城的都有機會成為“獲選之人”,“天賦之水”的出現更是堅定了他們的信念。

然而對許多人來說猶如鋼鐵一般的認知卻被聯盟人一日否定,下城居民首先感到的並不是破滅的衝擊,而是信仰被冒犯的極度憤怒。他們完全不接受聯盟人的“胡言亂語”,並將因為反抗者聯軍日益逼近和工業聯盟戰無不勝的軍隊就眼前的壓力全部變作不死不休的仇恨,他們發誓要將這些侵略者全部撕碎。

他們相信他們能做到。仇恨並未讓他們失去理智,這座城中有十數萬的人口,願為信仰而戰者至少一半,他們有堅固完善的城防,有數量眾多的天賦者,有齊心一致的地麵議會,雖然西部的形勢已經無可挽回,但這支聯盟孤軍一路突進,那些被他們擊穿而沒有完全消滅的東部兵力已經被重新收攏,並正在對下城回援之中。

城中的情報工作者不再對扭轉輿論作無益的努力,轉而組織撤離。雖然他們及其情報網能夠策動的人隻是少數,但這些少數的人打開的通道就像堤壩上不起眼的鼠洞,在聯盟下達最後通牒,正式開戰前,有近萬人逃到了下城周邊的附屬城鎮及大平原上。

這已經是情報組的極限。安薩路等數十人還被扣押在內城之中,那些多疑而惜命的法師暫時不打算將他們作為鼓動士氣的祭品使用。

開戰前一天的深夜,忽然從城市外圍升起了濃重的霧氣,這些為黑暗所掩,凝而不散的濃霧在微風吹拂下,無聲無息向著聯盟軍隊的陣地移動,待到天亮時,這團移動的毒霧已經在下城到聯軍陣地間燒出了一條極為寬大的黑色足跡。

諸國的觀戰者被半夜叫醒,營地收起,人員後撤,在他們後撤以及聯盟軍隊應急變陣的過程中,他們還遭受了一些不明生物的攻擊,並且隨著毒霧靠近,攻擊越是密集,力量也越強,這種違反了交戰雙方共認的戰爭禮儀的偷襲導致第二日的清晨到來時,聯盟軍隊不僅失去了他們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不得不將陣地前移,那種散亂的狼狽陣型更是突出了他們在人數上的劣勢。

這種景象讓那些拿著武器出城的平民們看得興奮不已。

他們有這樣多的人,一擁而上,哪怕一人給那些下作的侵略者一下,都足夠將他們砍成肉泥了!

放下望遠鏡後,龍天傲看了指揮位一眼,塔克拉站在一座無後坐力炮邊,正在側頭聽人說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還笑了一下。

他又將目光轉向身邊,赫曼頭戴鋼盔,腰上掛著防毒麵具,一腳踩在坑道邊,麵前一半綠草茵茵,一半漆黑如墨。這名從事記錄工作的青年看著對麵如潮湧而來的人群,神色平靜如水。

龍天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麼情緒。

——絕對不是悲傷的情緒。

“待會會死很多人,像一場屠殺。”他說。

“對。”赫曼說。

他們又一起轉頭去看指揮位,看到塔克拉將手高高舉起,然後,揮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仍然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