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時代變了(1 / 2)

不論在大的戰略戰爭方麵決定勝負的因素是什麼, 在一般的戰鬥過程中,勝敗決定於殺人的效率。

在這一點上,中洲至今仍無人能與工業聯盟匹敵。

而地麵議會的法師們也已經通過之前的戰鬥知道聯盟在這方麵的優勢, 幾乎是在聯盟軍隊一方的進攻剛開始,內城的防護障壁就升了起來, 護壁在城牆上方閃動著銀光, 大大小小的水鏡飄在天上, 在法師們的注視下,那些揮舞著菜刀、斧鋸、釘耙乃至於棍棒的下城居民如同撲火飛蛾,向著工業聯盟的陣地蜂擁而去。

他們瞪大眼睛, 屏住呼吸, 終於看到聯盟人是如何操作他們的鋼鐵武器,居然如此簡單, 隻是將一些沉重的圓柱塞進鐵管裡, 然後拉動機關, 鐵架上的鐵管震動一下,接著管口突然一亮,一個肉眼幾乎不能捕捉到的東西就飛射而出,投向人群,有如重錘砸入大地, 火光一閃而過,在雷霆巨響中,泥土草葉伴隨著人類破碎的軀體高高拋起。

像雨點落入池塘,聯盟的炮擊在寬廣的平原戰場激起血與火的漣漪。

人們完全被打蒙了, 從未想過的進攻方式和噩夢般的武器一瞬間就造成了成百上千的傷亡,炮彈的落地點升起灰色的煙霧,未被彈片波及的人也癱軟倒下, 衝擊波打碎了他們的內臟,粘稠的鮮血從他們口鼻中流出,不知多少人被擴散的衝擊波掀翻,當他們暈頭漲腦地再度從地上爬起,天空和大地已經改變了顏色。

他們甚至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同伴的哭喊傳進耳朵。在血和土的大雨中看向身周,出征前飲下的“勇氣之水”造成的幻覺終於消散,恐懼從心底生出,壓過了狂熱,而在他們的前方,第二輪炮擊已經開始——

倒映出戰場慘狀的水鏡鏡麵波動扭曲,已經自認對聯盟人十分高估他的法師們抬起頭來,在他們視野的正前方,十數個來自聯盟陣地的黑點已迎麵而至。

幾乎不分先後的隆隆震爆中,內城障壁光芒大亮,法陣基座上的高級法石急速化沙,大驚失色的鎮守法師堪堪在護壁失效前一刻換上了備用的法石,隻聞其聲不見情形的他們還想找人詢問具體發生了什麼,就有高階法師從上層用輕身術躍下,抓起價值連城的法石像抓毫無價值的石頭,成把地丟入法陣中。

“快,快,快!”

“一定要撐住!”

他們急促地催促,雖然是身份高貴的法師,如今卻像從火場中搶救資財的財主一樣慌張。他們為什麼之前不信來那些關於工業聯盟的情報呢?因為聽說那個地麵國家選擇的發展方向是用凡人手段模擬天賦之力就嗤之以鼻,即使對方已經兵臨城下也仍自信他們能夠度過這次危機,誰料他們將凡人當做野草,他們的敵人便也將他們當做野草來收割!

夜晚的暗襲已經讓他們手段儘出,卻沒有傷到聯盟人的根基——實際上是否真的消耗了對方的實力也令人存疑。毒霧、毒蟲、仿獸、暗殺、詛咒還有幻術,聯盟人全都輕易應付,到如今輪到法師們領教對手的全力施為了。

然而護壁在閃爍,即使隻承受了一波的轟擊,本應無色如空氣的它已經快要變成銀色,那明暗不定的光芒令人產生了極為可怕的猜測:難道這建立在上城所賜的核心之上的障壁,竟然也不能承受工業聯盟那些凡人的攻擊?明明隻要他們輸入足量的法力,即使頭上落下天之矛也絲毫不懼的保護體係卻沒有回應他們的期望,正在顯示出種種過載跡象,不僅護壁在閃爍,核心法陣也在發光發熱,以驚人速度被消耗的法力蒸騰成了肉眼可見的霧氣,即使如此,高塔及城牆上還是又傳來一陣驚恐的驚叫——

比上一次更密集的炮擊再度襲來,猶如驚濤駭浪,狠狠拍上這層頑固的屏障!

熾目的閃光在天地間亮了起來。

“真頑固。”炮擊陣地上有人說。

“跟我們過去的對手比,確實比較頑固。”另一名指戰員說,“不過這是個不會跑的對手,而且我們的炮很多。”

他看了一眼身邊堆積得比人頭還高的炮彈箱,“足夠多。”

內城上空的屏障波動如狂舞的紗帳,完全破滅隻是時間,而且還是最多再來一兩場炮擊的時間問題。

所有人都能夠意識到這一點。

安薩路透過狹小的窗戶看這幅美景,狹小的天光落在他的臉上,映得他的眼睛發亮,人們簇擁在他的身邊,側耳傾聽從內城傳來的種種聲音,門外的看守似乎已經看傻了,除了緊張的喘息沒有彆的動靜,讓他們將城中各處傳來的騷亂都聽得分明。

“他們應該早些跑的。”黑暗裡有人說。

“早些時候他們也聽不進去呀。”

這句話得到了不少的讚同。

然後又有人問:“打穿這層龜殼之後,重炮落到城裡,會不會我們運氣不好,被一起炸死啊?”

這確實是一個比較值得考慮的問題,聯盟的工作者們便開始討論起來。有人說槍炮無眼,打擊範圍大了就難免誤傷;也有人對聯盟戰鬥員的素質和指戰員的戰術水平極有自信,提起許多他們傳奇的戰鬥經曆,不過有時候也難免要看運氣;還有人說就算他們所有人的運氣都差到了極點,拖迷霧之國的這些傻×貴族一同下葬也未必不可以——於是話題又回到了對迷霧之國統治者的日常辱罵上。

他們痛罵這些自以為高貴的廢物空具力量,卻從未對這個世界做過任何有益貢獻,所謂偉大理想,不過是在重複古來今來所有野心家的妄想,無論追求力量還是追求壽命,都不過是為加強對人民的奴役,想要永遠成為人類這個龐大群體的寄生蟲。尤其是他們所謂的完美秩序,就是要統治者永遠是統治者,被統治者永遠是被統治者,不允許人們更正秩序,用自己的頭腦和雙手主動改造現實,那這樣的世界同一潭死水有什麼區彆?

不像他們的聯盟和術師,那才是人類之光~

更不必說這樣的妄想是建立在一個幾乎等同於陷阱的基礎之上,即使裂隙的重啟是已經注定的事情,但任何知曉此事的人類都會認為是他們加速了這個過程,他們一定會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以恥辱的方式。

往常聯盟工作者批判地麵議會,非議迷霧之國的統治方式愚蠢到極點時,門外的看守者不是嗬斥他們閉嘴,就是用破碎的邏輯來同他們爭論,然後毫不意外地被這些口才驚人的聯盟人反過來教育一番——畢竟他們之所以被關在這個角落裡,就是因為被捕之後同地麵議會撕破了臉皮,貴族法師想要羞辱他們,反而被聯盟人的精神攻擊打破了防禦,隻能惱羞成怒地將他們丟來這裡。

而當這些聯盟的年輕人壯懷激烈地構思自己的遺書,門外傳來了不安的叩擊聲。

“喂!”一個有些發抖的聲音問,“如果、如果,我們放你們出去,解除你們的枷鎖,你們,你們能讓我們躲開這些襲擊,讓我們跟你們活下去嗎?”

小黑屋裡安靜了下來。

“你們也想要活下去?”安薩路問。

“當然!”門外的人說。

像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從隻能伸出去一隻手的窗外透進來的光又猛然增強,門外的守衛幾乎是慘叫道:“護壁、護壁就要破了——!!”

安薩路從地上跳了起來,“那你們還在等什麼?!”

其他人也踉蹌起身,在鎖鏈的碰撞聲中,門吱呀一聲打開,帶著硝煙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

聯軍陣地上,龍天傲看著內城城牆上那層瘋狂閃爍的護壁,現在已經是誰都能看出來它已經是強弩之末,即將潰滅的狀態了。那些隻遭受了一輪炮擊,卻已經傷亡慘重的下城居民仍在戰場上四散奔逃,諸國聯軍終於在這種時候發揮了一點微薄的作用,護住了聯盟陣地的兩翼。

許多嚇破了膽子的下城人及殘兵向著戰場外逃,他們的方向是對的,但也有許多人意誌崩潰後反倒向著城內跑去,即使此前的徐進攻擊已經在路上犁出了一條寬闊的無人帶——同那仍在他們背後的山坡上凝聚不去的綠色濃霧形成對映的畫麵,護城河的堤岸垮塌了很長一段,河上的橋梁卻被保留了下來,甚至來不及將它們收起,這條回去的路如同一個指示,即使下城的防護屏障正在遭受猛烈的攻擊,那些下城居民還是拚命想要回去。

聯盟陣地上的炮擊停止了。

步兵陣地上的聯盟軍人端起了槍,開始衝鋒的準備。

塔克拉在指揮位上看著那道猶如退潮的人流,突然眉梢一動,目光轉向一側,然後又轉了回來,同身邊的人說了幾句話,後者臉上露出驚異的神情,片刻之後又點了點頭。

指令傳達了下去,一門火炮上的炮手再度行動起來,裝彈,炮閂閉鎖,方向機調整角度,動作嫻熟而冷靜,然後又是嘭地一聲,一發炮彈再度打向那片岌岌可危的障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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