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時,齊衡玉一臉疲容地走進了碧桐院。
婉竹尚未安歇,正著素衣坐於臨窗大炕上,手裡的針線不停,姿容閒適又寧靜。
齊衡玉被觥籌交錯的聲響鬨得一個頭兩個大,一進屋後見婉竹隻是笑盈盈地望著他,並沒有出聲問這問那,擰成一團的心也鬆弛了下來。
不多時,等屋內的丫鬟們也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後,齊衡玉才與婉竹說:“康平王倒是真有些中意采月這丫鬟。"
婉竹聞言則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活計,將嘴邊的一抹笑意提上了眉梢,並將語氣放的更低弱幾分, "康平王那兒也是個好歸宿,隻是采月出身低微,縱然討了王爺的歡心,也非長久之計。若是能做紅喜的正頭妻子,興許要比無名無分、空有寵字在身的伶人更好一些。"
她說這話時心裡慌亂一片,既是不知曉齊衡玉說這話的用意,又生怕采月與紅喜有情人無法眷層。
婉竹極其小心地忖度著用詞,撐著軟帕的柔黃不斷地滲出薄汗來。
幸而齊衡玉一徑躺在了貴妃榻裡,神色疲累不堪,仿佛是沒有把婉竹的話納進耳中。
婉竹心跳如播鼓,凝眸望向不遠處神色辨不出息怒的齊衡玉,思忖再三後還是說道:"采月和妾身不一樣,妾身心悅爺,甘心做爺的妾室。可采月盼著的興許是脫了奴籍後嫁於人做正妻,還請爺替采月想想法子。"
齊衡玉猛地睜開了眸子,望見婉竹素白的臉蛋上難以掩飾的焦急後,便笑道: "我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康平王連正眼都沒睢過采月一眼。他編出這話來,不過是因為好奇婉竹的回答罷了。
采月投誠婉竹一事裡適露出不少古怪來,隻是他不願意去細究。杜丹蘿與榮氏包藏禍心,婉竹若要使法子去收買杜丹蘿身邊的丫鬟,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既是答應了采月要保全她的性命,讓她脫了奴籍後離開齊國公府,會不會兌現諾言靠的則是婉竹的品性。
婉竹迎上齊衡玉好整以暇的目光,心中的慌亂才算是告了罄,她沒有資格去計較齊衡玉是否該開這樣的玩笑,隻能朝著他粱然一笑道:"我知曉爺是個諾而有信的君子。"
說完這話後,婉竹便克製著心裡一切的情緒,起身伺
候齊衡玉換衣梳洗。吹了燭火後,齊衡玉照例與她行事。
婉竹倦極時還不忘嬌嬌弱弱地問了齊衡玉,"今日三姑娘的後可有消退下來?"
齊衡玉正在百無賴聊地用自己修長的指節卷著婉竹烏黑滑膩如綢緞般的青絲,聞言倒是慨然不已地說道:"除了老太太和母親外,也隻有你還問起三妹妹的狀況了。"
那兩個罪魁禍首卻似沒事人一般在齊國公府吃席赴宴,不僅一點愧疲之心都沒有,因榮氏賠了金絲楠木木料給三妹妹,她肉疼不已,這半日臉上都沒有半分笑影。
若換了平時,婉竹定還要再說上幾句甜言蜜語,哄的齊衡玉眉開眼笑,可她今日實在是被折騰得太疲累了一些,當下便闔起杏眸沉沉睡去。
三日後。
齊容燕帶著夫婿回門。
齊老太太與李氏一早便在花廳裡候著,連齊國公也推掉了棋友們的邀約,正坐於紫檀木太師椅上候著。
今日齊衡玉本是打算向玄鷹司司正請上一日假,可因京城邊郊一帶出了一夥占山為王的匪類,他被陛下遣去鎮壓這群烏合之眾,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丫鬟、婆子們正井井有條地站在回廊上,遙遙睢見影壁處繞過來的齊容燕與淩肅正,便揚聲朝著花廳的方向稟告道:“三姑爺和三姑奶奶回門了。”
一唱三報之後,李氏這個嫡母才立在了花廳門廊前,迎著齊容燕與淩肅正的步伐,對裡頭的齊老太太說:"老太太,咱們家的三姑奶奶和三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