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今天隻有一更(1 / 2)

鄧嬤嬤決然赴死時天際正好炸出了一道驚雷,而後便是傾盆而下的連綿大雨,從青石磚瓦滴到飛瓊簷角,再直直地砸向光禿禿的地麵。

在覷見鄧嬤嬤滿頭是血、臉色青白一片的死狀之後,婉竹便再也受不住心內冒出來的那股要把她整個人撕為兩半的鈍痛,身子一歪,便如秋日裡被風雨擢打的落葉一般顫顫巍巍地倒了下去。

李氏倏地從太師椅裡起了身,蒼白著臉望向上首的齊老太太。

齊老太太先是掃了一眼廊柱旁血肉模糊的景象,再望向了下首神色殷殷切切,盼著她能從嚴處置的杜丹蘿,堂內之人各懷鬼胎、吵嚷一片,可唯獨婉竹肚子裡的孩子實屬無辜。

“你和朱嬤嬤一起把婉姨娘送回碧桐院,再去回春館請個大夫來。”她歎了口氣,麵容裡湧現兩分疲憊,隻吩咐身邊的心腹嬤嬤道。

齊國公與胡氏俱是一愣,正欲說話時卻見齊老太太揚起手止住了他們的話頭,矍鑠暗紅的眸子裡掠過不容置喙的決斷。

"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了。"

齊國公上前一步,訥訥道: “母親,可太後的壽禮那兒……”

“我會想法子。”齊老太太掃了一眼神色難掩慌張的齊正,有滿心滿腹的勸語要說,可想起這兒子過分中庸的冒失性子,便也隻能把話生生地壓了下去。

幸好他們齊國公府還出了個像衡玉一般英年有為,進退得宜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這個主母卻不得不偏心齊衡玉一些,連帶著也要護住他留下來的婉姨娘。

任誰都能瞧出此刻齊老太太的不虞,縱然杜丹蘿不忿她不追究婉竹過錯的做法,可到底是不敢再刻意地出聲攛掇些什麼,以免招致來什麼無妄之災。

隻是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卻沒有把婉竹打入萬劫不複之地,而隻是折損了她身邊的一個嬤嬤,怎能不讓杜丹蘿氣憤?

昏黃的燭火中,她與胡氏在無人留意的時候四目相對,胡氏最為了解齊老太太的性子,知曉她是對今夜的事起了疑,便給杜丹蘿遞去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眸色。

窮寇莫追。既不能一擊徹底打垮敵人,倒不如明哲保身、徐徐圖之。

李氏惦記著暈過去的婉竹,齊老太太正兀自煩心,也隻有伺候在她身邊的紫雨瞧見了杜丹蘿與胡氏的這點細微動作,隻是她人微言輕,瞧見了也隻

能裝聾作啞。

雕窗外的天際裡隱隱顯出兩分明亮的曙光來。

齊老太太枯坐在羅漢榻上,不管身邊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們怎麼苦口婆心的相勸,就是不肯閉眼小憩一番,隻不斷撥動著手裡的佛珠,說道: “這府裡的人都打量我老了,也敢把我當猴兒耍,在我眼皮子底下鬨上這一出。”

紫雨隻端了杯熱茶遞給齊老太太,自顧自地奉承道: “老太太是奴婢活到這麼大見過的最聰明的人,誰敢把老太太當成猴兒耍,奴婢頭一個要與跟她理論。"

齊老太太年輕時剛硬果決、手段狠辣,可年老了以後卻又不可自抑地心軟猶豫,對身邊伺候的丫

鬟也是愈來愈和善,聽了這話後她也扯動了嘴角,隻道: “驚迎也是官宦小姐的出身,這幾年替我把齊國公府管的井井有條,老二遠在西北,她一個人帶著枝姐兒和伯玉也不容易,我便多照顧些二房。誰曾想她卻以為我耳聾目瞎,與杜氏勾結著在太後的壽禮上做手腳。"

驚迎便是胡氏的閨名,齊老太太此刻也是氣的狠了,便將手裡的茶盞重重地擱在了桌案上,眸中儘顯疲憊與失望之意。

紫雨與丹寇麵麵相覷了一番,便由丹寇小心翼翼地替齊老太太捶起肩膀來,並道: “好在老太太還有那柄玉如意拿的出手,也不必擔心明日被彆的公府搶去風頭。"

齊老太太歎息著搖了搖頭,憶起方才鄧嬤嬤為保下婉竹後決絕赴死的畫麵,心口便憋悶的不得了,她道: “那也是個忠仆,給她好好收斂屍身,再讓安國寺的僧人們給她超度一番。”

話音甫落。

朱嬤嬤踩著晨光走到了朱鎏堂,由丫鬟們領著走進了內寢,羅漢榻上端坐著的齊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語氣沉悶地問道: “大夫怎麼”

“回老太太的話,回春館的劉大夫說姨娘是鬱結於心才會暈了過去,她身子骨比旁人單薄一些,往後可斷然不再這般勞神勞思,否則肚子裡的孩子決計保不下來。”朱嬤嬤打量著齊老太太的麵色,便按照李氏的吩咐把大夫的診斷說的更為嚴重兩分。

齊老太太撚動佛珠的動作變沉變快,一夕之間瞧著比從前要滄桑威頓的多,說出口的話裡也染著濃濃的疲憊, "既如此,便勸她多窩在碧桐院裡,少操心勞神,如今有什麼是比她肚子裡的孩子更要緊的?"

r />朱嬤嬤訥訥應下,心裡想的卻是這位婉姨娘已然是足夠安分守己,除了偶爾在碧桐院旁的內花園裡散步消食以外,從不踏出碧桐院半步。

是這齊國公府裡的主子們不肯放過她。

*

此時此刻二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