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寞地吹著玉笛，像有什麼心事。
霧心說：“你送我玉那晚的眼神，看起來很鄭重。我想，既然你將這麼重要的玉佩交給我保管，總是有什麼緣由的。更何況，你又不像是要害我，你既是我師弟，我會相信你的。”
霧心想起了師弟將玉掛到她身上的那個夜晚。
中秋月圓，燈火如星，師弟一襲青衣，煢煢獨立。
“嗯？”
“……不要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忽然說讓我開心的話。”
師弟錯愕。
然後，他彆過頭去，道：“師姐你……”
“哼。”
師弟調轉方向，沒有看她，說：“算了，你一起來吧。”
“啊。”
霧心盯著師弟滿麵懊惱的樣子，遲疑道：“你現在這樣，算是在開心嗎？”
隻不過，飛到半路，師弟心情複雜地道：“隻是，師姐你這樣出來，又沒有跟師父打招呼，等回到花醉穀的時候，或許又要挨罵了。”
“唔……”
“好。”
霧心笑了，讓師弟引路，前往花醉穀。
“……什麼？”
師弟微愣。
霧心沉吟。
她說：“可是，我離開花醉穀的時候，先在師父房前轉了好幾圈，師父肯定知道，可他並沒有攔我啊。”
師弟也回看霧心。
他想了想，說：“沒，隻是覺得，師姐確實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前的話，師姐對除了小師妹以外的事，都不是很主動，也基本沒有興趣。”
他用指節抵住下巴，自言自語般道：“難不成師父……是想讓師姐自己做決定？”
霧心看他：“什麼意思？”
“我留了信給她。”
霧心道。
霧心未言。
師弟又問：“對了，小師妹呢？你出來沒和她說的話，等她發現了，可能要著急吧？”
霧心很難在這種時候與她打上招呼，便改為留信。
霧心說：“師妹身邊還有飛天，等她出來以後，可以通過飛天傳信給我。”
三日前，小師妹下定決心要好好鑽研一下問天劍，便閉關進了師父的石室。
等她出來，起碼要一個月以後。
師妹見它不願離開，也就繼續養著了。
如今，飛天倒成了花醉穀的信鷹。
飛天本是柒思秋的信鷹。
柒思秋死後，師妹看著飛天也會難過，嘗試放飛過幾次，但飛天意外得不怎麼思念柒思秋，反而喜歡跟在師妹身邊。
師弟對返回清光門可謂駕輕就熟，他不兜圈子之後，又過了大半日，在天黑之前，兩人便進了仙城。
霧心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花醉穀這麼遠了。
師弟聞言，心中有數，便略略頷首。
*
屏障一去，隻見眼前頓時開闊。
空中到處都是乘坐各種法器車駕往來的修仙人，層層白雲之下，重簷高樓鱗次櫛比，一眼望去，皆是整齊的青瓦紅牆，恍然之間，簡直如進天宮。
她連魔窟都闖過，倒不怎麼怕，隻是看著越來越陌生的景色，多少有些迷茫。
師弟領著霧心進了仙城。
“這些仙城也歸屬於清光門管轄，由清光門提供庇護和一些修道法門，而城中修道者在其中做生意或者長期修煉，會給清光門交稅。時間一長，城池繁榮起來，也就有了規模。
“目前清光門治下總共有五座大型仙城，這裡隻是其中最小的一座。
霧心沒怎麼見過世麵，見此處居然比滿天城還要繁華，不由吃了一驚，問：“這裡就是清光門嗎？”
師弟搖頭，解釋道：“清光門是仙界第一大派，雖然招收弟子的標準十分嚴格，但隻要有真心來求道者，便來者不拒，所以漸漸不少有修仙者聚集到清光門附近，甚至在這裡繁衍生息，人數多了以後，便在四方聚成了仙城。
這麼大的城，隻是五座仙城裡最小的一座！
霧心原本想象中，清光門會是個比花醉穀大點，但總體而言差不多的地方，她去見一下師弟的父母，禮貌地打個招呼，也就差不多了，可以自行修煉了。
“真正的清光門，還要再過三重禁製，需要正式弟子才可進入。”
霧心簡直聽驚了。
師弟點了點頭，並說：“進得去。”
他稍作猶豫，又補充道：“我家在真正的清光門裡麵。”
可眼下，現實與想象差距太大。
霧心問：“你還算是清光門的正式弟子嗎？你進得去裡麵嗎？對了，你家在那座城？”
師弟道：“師姐……應該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十五年前，師父曾帶師姐來過一次的，師姐不記得了嗎？”
霧心的記憶十分朦朧。
這時，霧心發覺師弟正看著她。
霧心回頭：“怎麼了？”
見霧心一副記不起來的樣子，師弟沒再說什麼，換了話題。
他說：“飛了這麼久，師姐也難得來一次仙城，不如先在這裡歇歇腳吧。反正天色還不遲，在城中休息一下再進清光門不遲。”
跟師父出門遊曆的時候，她對修仙界還十分陌生，師父又帶她走了很多地方，將她繞得暈暈的。
那時霧心看什麼都稀奇，反而對什麼都沒太大印象。
仙城與凡間不同，往來皆是修仙人。
大概是因為修仙者大多辟穀，城中酒家飯館不多，也沒什麼菜品，但是茶品相當豐富，還有點心。
霧心對這麼大的城池也是好奇的，聽師弟這樣說，自然點頭。
師弟看上去對城中頗為熟悉，很快帶著霧心進了一家小茶館的二樓。
隨後，師弟便先離開了。
霧心自己看起茶單了。
落座後，師弟張望了一下，對霧心道：“師姐，我去問問今日清光門守門的是那幾位弟子，去去就回。”
霧心頷首。
霧心看著茶單時，便聽到身後，傳來修士們議論的聲音。
“上個月的弟子大比，可真是精彩絕倫！現在長江後浪推前浪了，那對橫空出世的龍鳳雙子，實在了不得啊！哥哥彈琵琶，妹妹用琴，他們兩人聯手，可比一般師兄弟姐妹合作厲害得多！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霧心座位靠窗，她半倚在窗邊。
眼下，她身後還有一桌，坐了三五個仙城中的修士。
“天賦出眾，為人謙和，品行端正，君子之姿……”
這一群人正稱讚著那個名為“守山玉”的弟子，這時，有人話鋒一轉。
“哎，內門弟子的門檻越來越高了，五十年都還沒那麼多出色的弟子……我怕我等此生是不用想了。”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守山玉，他可真不愧是門主親點的掌事弟子！這已經是連續十四年奪得魁首了！他如今，也相當於是首席弟子了吧。”
“真正的天才，應當是清光門門主的孫子。”
“那可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那人手持茶盞，道：“不過，守山玉雖然不錯，但要說天賦高的話，他並不是這輩清光門弟子中的第一人。你們這兩年才來清光門，大概不知道，二十多年前，還有個更厲害的……”
那人壓低了聲，刻意賣了關子，見眾人都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才往下說——
“不僅如此，他還承了自己的祖父相貌——要知道門主的夫君，在三千年前，可是被稱為仙界第一美男子的，那一張臉，是真正的天神長相，精致極了。”
“天賦好，相貌好，家世好，偏生這孩子還聰明得很，清光門中的心修書籍，可以過目不忘。”
“旁人若是出身優越，通常會被形容為含著金鑰匙出生，但這位少主，可就不同了。他不要說是含金鑰匙了，根本就是從金玉蛋中孵出來的！”
“他不僅生在清光門巔峰世家，還一出生就有修為，當時，門主親自往他身上加了整整四個靈環，才壓住那一身的靈氣。”
“世間沒人是對手，便是真正的仙長，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吧！”
茶客搖頭歎息道：“可不是。這少主樣樣都好，隻是性情很有問題。隻怪門主那女兒自幼體弱多病，好不容易生下這麼個孩子，自然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將他慣得不知天高地厚，聽說成了個極傲慢驕縱的人。
“這位少主，十歲那年，在清光門中已無敵手。此後便不再參加弟子大比了，說是覺得沒意思，世間沒人是他的對手。”
那茶客說到此處，他的同伴頓時嘩然：“這少主，好大的口氣！”
“他與少主同齡，兩人站在一起，對比實在太強烈了。”
“守山玉身世淒慘，卻自強不息，待人溫和；少主占儘優勢，卻恃才傲物，看低他人。”
“是以，當年在清光門裡，大家雖礙於門主的威嚴，不敢不對少主畢恭畢敬，可是實際上，同輩弟子裡，沒一個人真心喜歡他。
“起初也就罷了，但後來，守山玉被門主撿回清光門，當作養子一般養在膝下。”
“久而久之，任誰都會尊敬守山玉，而憎惡少主。”
“守山玉身世淒慘，卻自強不息，待人溫和；少主占儘優勢，卻恃才傲物，看低他人。”
“久而久之，任誰都會尊敬守山玉，而憎惡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