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1 / 2)

“法翁, 潘神的迷宮……”羽生風太走後, 跡部又突然提起了這部電影, 他一手摸著下巴, 沉吟片刻後道:“鹿島小姐對魔幻現實主義很感興趣?”

他又換回了最初的稱呼, 點到為止,讓我想起了那個在清流庵脊背挺直的冷淡少年。

多熟悉, 雖然他的問題不太好敷衍。

我回答地很謹慎:“略有興趣,並沒有很深的了解。”

“恰巧本大爺對這部電影也有一些獨特見解, 不知可有幸同鹿島小姐討論一二?”

我有些摸不準跡部的心思。

是單純探討一部平平無奇的普通電影,還是意不在此, 想要拋磚引玉?又或者, 從我和羽生風太的短短幾句交談中, 他竟看出什麼了呢?

我依舊選擇了拒絕:“不用了吧, 畢竟會長貴人事忙,何必同我浪費時間呢?”

“真是見外啊。”水仙花小王子意義不明地感歎了一聲, 斂眉垂目,聲音低沉:“本大爺很好奇一個問題,《凡爾賽玫瑰》自上學期開始籌備,瑪麗·安托瓦內特一角一直懸而未決。

而你,鹿島砂糖,不過是一個轉學不足一月餘的純新人,出身平凡,在冰帝毫無根基。所以,你究竟是如何結識文學社社長羽生風太, 打敗一係列競爭對手,最後拿到這個重要角色的呢?”

終於,窮圖匕見,他徹底撕下溫情脈脈的麵具,用最嚴苛的語氣、最漫不經心的態度質問著我。

仿佛那一刻,我在他麵前,隻是一顆隨處可見、微不足道的塵埃。沒有優待,一點也不特彆,他像是完完全全撇開了感情乾擾。

係統為我安排的背景完美到無懈可擊,從小到大,無論是就讀學校、人際交往關係還是家庭具體住址皆有跡可循,根本無法找出一絲漏洞。

但是跡部不肯輕易放棄。

如果懷柔無法感動對方,那就改換用強硬的態度,這就是他的策略。

“說話啊,鹿島砂糖。”

嚴厲,不留情麵,帶著訓斥的口吻,就像周目一當我不能很好完成學生會工作、從而妨礙了他的整體計劃安排時,他也是這麼對我說話的。

我選擇保持了沉默。

羽生風太不存在於一開始的遊戲攻略中,他像一個遊離不定的神秘NPC,偶爾大發善心向我提供幫助,但很多時候他更樂於看熱鬨,或者添一把木柴,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些。

他隱晦地為我遙遙指了個前進方向,似乎這並不是個簡單的乙女攻略遊戲,正如《漂泊的荷蘭人》中所描述的那樣,我需要好好把握七年一次的“登陸”機會,消除魔鬼的詛咒。

但麵對跡部景吾的質問,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和羽生風太有著超乎尋常的親密關係,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才華橫溢的冰帝文學社社長羽生風太,慧眼識人、大膽啟用毫無背景的純新人,這樣的解釋,他會相信嗎?

跡部他不會相信的。

早在周目一時,作為副會長的我就對這所學校嚴格的等級製度有著深刻認知,即便有著學生會會長作為表率、推行種種改革措施,歧視、階層排擠也依然如同頑疾般如影隨形、驅之不散。

資源是有限的,不會輕易落在平民頭上,更毋論規模盛大、投資頗多如《凡爾賽玫瑰》,羽生風太究竟是從何處得知一名新入校的二年級生,又為何力排眾議,欽點她作為女主角呢?

如果水仙花小王子深入調查,他就會發現這個看似完美嚴密的邏輯中所存在的唯一致命漏洞。

不幸的是,他好像已經發現了。

“跡部。”忍足試著勸阻,他總是充當一個調和矛盾的角色:“這件事或許是個誤會吧,結果證明社長做的選擇很正確啊,所以,為什麼還要追究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呢?”

“毫無意義?”

忍足歎了一口氣,看上去有些無奈,身為局外人的他根本無法理解跡部為何要對素不相識的我步步緊逼、毫不相讓。

“沒錯,難道出身平凡的女孩子就沒有資格參與角色競選了嗎?在我看來,她很適合這個角色,情緒詮釋也很到位,你也說舞台劇很精彩。

社長慧眼識人,大膽啟用新人,有什麼不對的嗎?”

我的心咯噔一聲。

果然,跡部冷笑著,麵對忍足侑士明明毫不知情、卻再三阻攔表達出了明確不滿,他再也無法克製,將全部怒火毫無保留地傾瀉了出來:“是羽生風太慧眼識人,還是這個角色一開始就是為她準備的啊?”

他的話一針見血,忍足當下愣住了,他似乎無法迅速理解跡部話中的意思,又或者,他明確知道“事先準備”這四個字究竟代表何種可怕的意思,卻不能說服自己去相信。

跡部仍在繼續,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感情是一襲華美的袍子,裡麵爬滿了虱子,這是一場審判,亦是一場淩遲,隻是究竟是對我,還是對水仙花小王子呢?

“6月4號,星期一,Inter High四強比賽結束後,我和你一起去看歌劇《漂泊的荷蘭人》,開場前遇到羽生風太,他對你十分感興趣,初次相見便以‘瑪麗·安托瓦內特’一角相邀,被你斷然拒絕。

他後來說了什麼需要我重複一遍嗎?他說‘如果你改變心意,可以直接去文學社找他’。

10月2號,時隔四個月之久,無需其他人引薦,作為轉校生的你甚至還不是文學社成員,便可自由出入社長辦公室,第二天羽生風太便宣布女主角名單。

這叫點頭之交?

可笑的是,這份名單和場地申請表明明早就準備好,卻在一個月後才正式遞交給學生會審批,他在拖延什麼?

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或者,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

曾經的過往他記得這樣清楚,精確到每一天、每一句話、每一個容易被忽略的細節,是因為悔不當初所以才痛徹心扉嗎?日日夜夜將最後的回憶放在心尖,浸透了鮮血一遍遍打磨。

他連“本大爺”的自稱都徹底舍棄不用,仿佛擺脫了家族賦予他的特權、背景,僅站在名為“跡部景吾”的個人角度上,質問著“鹿島砂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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