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 247 章(2 / 2)

秋意泊本來是無所謂,但想著冒著這麼大雨還要走,著實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便問主家借了蓑衣芒鞋來,說是要去踏雨尋幽,老漢夫婦拗不過他,千叮萬囑說小心地上濕滑,這才放他出去。

秋意泊兩輩子都沒有踩過這麼泥濘的地麵,真鼓起勇氣踩下去倒也還好,隻要不去關注地上的爛泥漿水,水灌進芒鞋裡涼颼颼的,泥沙都被細密的芒鞋給擋了去,還挺舒服的。

他循著水流的方向慢騰騰地走著,逐漸就走出了村外,轉眼間便看見了一座小潭,說真的,這地方其實真的很不錯,除了山中毒物多了些,依山傍水,風水絕佳——哦,他就是憑著感覺說的,他對風水沒什麼研究,隻不過他能感受到這天地間的靈氣,雨一下來,本就稀薄的靈氣變得更散亂了,而其中沒有散亂的地方則格外引人注目。

比如那方小潭,藏風聚氣,靈氣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小潭附近,那顯而易見風水不錯嘛。

因著滂沱大雨,人人都在家中避雨,就算是外出的,此時也應該在山裡,這水潭距離村子很近,能回去的恐怕也都回去了,倒是留給了秋意泊一片清淨的地方。

小潭上修了一個簡陋的碼頭,說是碼頭,其實就是簡單的做了一個靠岸的地方,叫人可以有個踩著實地的地方。上頭還擺了漁具,簡單的竹竿和麻線、鐵鉤,也不知道誰留下來的。秋意泊想了想,便拾起了魚竿,往上麵掛了坨糕點,往水中一拋後就坐在了小碼頭上,也不打坐,就隨意地坐在了那裡。

大雨順著鬥笠的邊緣如珠簾一般,連帶著池子上也是漣漪不斷,雨勢過大,池子上便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水霧,映著青山綠水,彆有一番趣味。

說實話魚竿動不動的他也看不太出來,純粹就是擺著玩兒,剛剛那一頓他說實話也就扒拉了兩口飯喝了點酒,太油膩了,實在是吃不下去,現在乾脆找補回來,他想著納戒裡還有許久之前買的攢盒,百多年了,他居然也沒吃完……其實是後頭乾脆就忘了。

畢竟在凡間也不差這麼個攢盒吃。

放了百多年的綠茶佛餅還保持著剛出爐時熱氣,咬下去外皮還有些脆,裡頭是茶香濃鬱的白豆沙餡兒,秋意泊吃了兩口,又覺得有些乾,他想著這年頭也沒什麼大氣汙染,乾脆仰起頭想喝點雨水——然後被雨劈頭蓋臉澆了一頭。

不過水是喝到了。

等到一個攢盒吃完,他拂了拂身上的碎屑……雖然被雨水衝的也看不出來什麼,再一拉魚竿,好家夥,魚竿上光禿禿的,他掛上去糕點宛若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低頭去看池子,倒是他腳底下遊了一群小魚,水片上飄著一些碎屑,被這些小魚一口一口的吞吃著。

原來魚都跑到這裡來了。

秋意泊看著那些小魚,說小那是真的小,最大不過手指那麼長,最小就那麼一丁點兒,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想起了酥炸小黃魚的滋味來了。雖說這些不是黃魚,但是勝在小啊,而且純天然無汙染真野生,弄上來都不必開膛破肚,直接起了油鍋往裡頭炸得金黃酥脆,連骨頭帶內臟都可以直接吃下去。

問題來了,怎麼抓呢?

他要是在這裡電個小範圍的魚應該不犯法吧?

他皺著眉頭,考慮起來,畢竟這是人家村子賴以為生的池子,他電魚要小心點,要不先設個禁製,然後用雷咒……算了還是用法寶吧,他記得之前一時興起搞了個電燈,結果沒做成功,做成了真正的‘電’燈,就是那種燈罩裡頭劈裡啪啦放電的那種,光源也不太穩定,他把電燈放在禁製裡,然後就電這麼一米見方……應該行吧?

於是秋意泊就這麼乾了,結果範圍是控製住了,說炸一立方就一立方,但不幸的是電量沒控製住太,小魚們都不用下油鍋了,直接就變成了黑黢黢的焦炭。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自討了個沒趣,確定下次要是再看見這種小魚,旁邊沒人住的那種,彆說電魚了,他直接拿抽水機一邊抽一邊電,絕不慣著它們!

不知何時,雨停了下來,秋意泊聽到有人在喊他:“秋相公,你在做什麼呢!”

是老漢的兒子生哥來找他來了,他見到秋意泊坐在池邊上,旁邊又放著魚竿,再看旁邊魚簍……裡頭除了水還是水,他立刻就熱心地說:“秋相公,這裡的魚精得很,不會咬鉤的,彆釣了,我給你抓點回去炸來吃!”

秋意泊還未來得及阻攔,就見人已經撲通一聲跳進了池子裡,也不知道從哪尋摸了一張又細又密的網來,在水裡抄了幾下,就見往上銀光粼粼,竟然兜了半網子小魚。秋意泊目瞪狗呆,心想方才自己是做什麼玩意兒,有時間禁製又是電的,還不如人家隨便抄兩下。

生哥從池裡頭兩下五除二就爬了起來:“這裡的魚又小,又不頂餓,也就小孩兒來抓了吃著玩。”

他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這麼說不太好,漲紅著臉道:“哎,不是說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哎,我不是那個意思……”

秋意泊擺了擺手:“沒事,不是說給我炸著吃嗎?走,回去。”

“好嘞!”生哥應了一聲就帶著秋意泊回去了,這回秋意泊可不隨著他們整了,直接自己擼了袖子下廚房,老漢一家都說使不得,秋意泊還是堅持,最後還真弄出一盤金黃酥脆的小魚乾來,就是炸得有點太透了,咬起來嘎吱作響,牙口好的下酒菜標配,整得老漢全家目瞪口呆。

——怪怪,這年頭秀才相公還會下廚了?

秋意泊則是無所謂,吃了兩口後就很不客氣的將小魚乾都打包了,趁著夜色還沒黑就打算離開了。

老漢連忙來攔,說天黑下山不好走,秋意泊卻擺了擺手,扯了點什麼秉燭夜遊的話來敷衍了一下,老漢見勸不得,便拿出了準備好的乾糧交給了他,秋意泊看了一眼發現是乾糧餅就收下了,隨即告辭離開。

老婦見秋意泊走遠了,這才捶了老漢兩下:“你做什麼你做什麼!人家好難得來一趟,又是給我們樹哥取了好名字,又是給了那麼大的金項圈,你就給人家幾個餅!家裡又不是過不下去了!叫你拿醃肉你怎麼不拿!”

“你懂什麼!”老漢道:“人家是矜貴人,吃不下我們的菜,你看中午我們家倒是吃了個油光滿麵,人家連筷子都伸一下,隻有那獐子肉全是乾肉,他還吃了兩口。你當時都和我們莊田人家一樣肚子裡都缺油水呐?聽說那些富貴人家吃飯,肥油都不上桌,我們家那醃肉,九分肥一分瘦,他能咽的下去?!”

“那也不能這樣啊!”老婦道:“我們禮數總要備足才對!”

“人家也沒跟我們客氣。”老漢笑道:“你看炸小魚,把豬油罐都挖空了,他也沒皺一下眉頭不是?”

老婦這才‘唉’了一聲:“什麼?豬油罐都空了?那炸了魚,油可是有腥味兒的啊!”

她連忙奔去廚房來看,沒過一會兒,她便高喊著:“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看!”

老漢還當如何了,急忙走過去,就見他老太婆抱著豬油罐急匆匆的出來,豬油罐子裡頭叮咚作響,他一看,居然發現是滿罐子的大錢。

這麼多錢雖比不上那金項圈來的值錢,可經得住日常花用啊!那金項圈要是賣,他們還得去山下頭找當鋪呢!全村裡頭的人家裡的積蓄加起來可能都換不了那一個鎖頭!

老漢看著大錢不說話,許久才拍了拍老婦的手:“行了,趕緊收起來吧,人家好心著呢,也不差這麼點錢,還有跟媳婦說一聲,那項圈等出了月子就摘下來,不要再叫樹哥戴了,看著就叫人眼睛發花,彆惹出什麼禍事來才好……就壓著箱底,以後不遇上大病大災的,就當咱家的傳家寶了。”

“……哎,成。”

***

秋意泊這頭出了村子,甚至還沒走到他落下來的地方,天就已經黑了,他見道上無人,便吹了一聲哨子,疏狂劍的身影便從山後頭繞了過來,落在了他的身側,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秋意泊順手在它脖子上摸了兩把,問道:“找到那條小路了沒有?”

疏狂劍低低叫了一聲,意思是沒有。

秋意泊想了想便罷了,也不是一定非要找那條路,他反正隨便瞎走走,走到哪是哪,聽村裡頭的人的意思,隻要一路順著小路走,翻過兩座山,就有座小鎮,他到時候打聽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了,大不了從哪兒再回修真界唄。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疏狂劍一口叼住了秋意泊的袖子,往旁邊扯了扯。

“嗯?”秋意泊道:“你說你發現了寶物?”

疏狂劍瘋狂點頭。

“就在山後麵?”秋意泊問道,疏狂劍再度點頭,秋意泊也沒猶豫什麼,來都來了,哪有見寶物不管的道理?他踏上了疏狂劍,疏狂劍雙翅一展,便領著他飛上了天空。

群山在他身邊倒退而過,勁風吹在臉上,秋意泊眯著眼睛,感覺自己眼睫毛都被吹得倒了過來,紮得自己眼睛癢癢的,山中雨後的氣息與草木泥土的芳香混合在一處,形成了一種名叫做‘清新’的味道。

果然,一越過麵前這座山,秋意泊的尋寶雷達就響了起來,可那箭頭卻不是指向前方,而是指向後方,秋意泊霎時回頭去看,在尋寶鼠道統的加持下,他輕而易舉的便看見村子後方的那一座山上,有一道極其醒目的光柱。

是明亮的藍色,那是無數靈氣彙聚於此,才能呈現出那樣炫目的色彩,那些靈氣集中於那一點,到了極致後又如雨一般落下,最終澤被四方。

怪不得他就覺得村子裡的靈氣好像還挺濃鬱,裡頭也時常見到七老八十的老人,身體都還不錯——在這個人均壽命三十的年代,能活到七十,朝廷都會發養老銀,還會表彰當地官員,算是地方官和皇帝雙方政績的表現。

畢竟國泰民安,百姓富足才有這樣的表現,要是戰火四起,人人餓得易子而食,還能活到七老八十?一旦起了天災人禍,老人總是最先被放棄的那一個——都不必子女當那個不孝子。秋意泊看過許多這樣的事跡,有老人主動上吊的,投河的,甚至主動走進山裡的,絕食的,畢竟家裡隻能養那麼幾口人,老人沒有勞動力,也沒有未來,他們會主動放棄生存的機會,給子孫後代留下一條活路。

他細細地看著那個方向,應該是……那位李先生居住的鬆山吧?

八成是人家親自栽種下來的。

秋意泊搖了搖頭,拍了拍疏狂劍,示意降落吧。

他沒什麼動心的感覺,他覺得這樣挺好,這個村子也好,那個李先生也罷,都挺好的。人家享受天倫之樂,寧靜日子,他去搗什麼亂。

秋意泊看著漆黑的山間,點起了一盞燈,他一手執著燈,帶著疏狂劍慢慢地往下走去。

他還拿了人家的小魚乾和餅呢。

疏狂劍不太理解秋意泊為何不去,正想再催促,卻叫秋意泊塞了滿嘴的小魚乾,秋意泊笑眯眯地看著它:“好吃吧?”

疏狂劍嚼得嘎吱作響,然後誠實的張開了嘴。

秋意泊把小魚乾分了一半出來,用兜子係在了疏狂劍身上,叫它低頭就能吃到小魚乾,自己則是摸了個乾糧餅出來,唔……還熱乎的。

秋意泊咬了一口,乾香乾香的,突然之間,他吃出什麼不對來,低頭一看,才發現乾糧餅裡夾著精肉烤成的豬肉脯,甜鹹口,配合著乾糧餅正正好好。

等秋意泊吃了半張乾糧餅,疏狂劍也把小魚乾都乾掉了,繞著秋意泊轉著圈,擺明了知道他還有存貨。

“想都不要想。”秋意泊伸手在它頭上拍了一下:“我還要吃呢,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以前就吃點保養油膏的。”

疏狂劍鼓了鼓翅膀,示意是他帶壞了它。

想當年,它也是那麼高貴冷豔的劍!

現在嘛……早就不複當年了。

山間逐漸起了些霧,伸手不見五指,唯有秋意泊那一盞小燈照亮的地方還算是看的清楚,忽地,濃霧就又散去了,秋意泊提著燈,看著眼前的長得看不見頭的青石板路,似乎他從未去過其他地方一樣。

什麼竹林,村莊,似乎不過是南柯一夢。

疏狂劍摸不著頭腦的四處看,看表情是有點懵了。

手中還剩一口的餅仍舊散發著溫度,秋意泊將它送入口中,輕笑著說:“走吧。”

“去看看下麵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