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頂、院落裡隱藏的殺手全都持刀出來,婢女小廝全都脫下了偽裝。
可屋頂上院牆上持刀的殺手分為兩撥,兩撥對峙著,宛若繃緊到極致的弓弦,隻等樓下主子的一聲令下。
冉清穀坐著紋絲不動,冷然道:“三皇子,什麼時候我們之間也到了這種耍心眼的地步。”
“我也不想,但商容與在,我不得不防。”商玉州放下酒杯,夾起一口菜,慢條斯理的嚼完,放下筷子,眼睛裡滿是遺憾責怪,“更何況先背叛的是你,不是嗎?你不也不信我,不然何至於帶這麼多殺手……”
像是想起來什麼,他苦笑著:“我倒是忘了,我驚才豔豔算儘天下的清穀,何曾真的信過任何人,你隻信事實與利益,也從來隻要結果。你把我們之間當成一場交易,隻有我,跟個傻子似的,怕你受到傷害,期望著你能回頭,害怕你拋棄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我最厭惡的是你為了彆人來求我。”
商容與冷淡開口:“不是求,是談判,求你沒必要,你的兵有我鐵甲軍厲害?你所仰仗的那群北夷孫子,被我父王打得娘不認,我十二歲就坑殺了他們三萬降兵,那群孫子不也隻敢在草原上搞獻祭轉圈圈詛咒我?求你,還真沒必要。”
商玉州本就不是為了談判而來,這人偏執不聽勸也就罷了,還看不清局勢,他父王到底是王室貴胄,而北夷那群孫子是外邦,大溯泱泱大國,豈容外邦乾涉內務。
商玉州竟然還想著跟北夷結盟,引狼入室。那些年倘若沒有冉清穀,商玉州怕是早就被他二哥給扼殺了。
冉清穀失落惋惜道:“三皇子,我若不是為了你,我根本不會來這裡。”
商玉州此時眼裡有些許動容。
冉清穀急切顫聲道:“你就算聽不進去我的話,也該看得清局勢,這場仗對你沒有好處,成王他有百萬雄師,這是天時,北夷人對我大溯虎視眈眈,你萬一引狼入室,朝臣百姓絕不服你,你失了人心,那麼王爺必然會得人心,我還知道一件重要的事,倘若你想清楚,我們可以慢慢談……”
三皇子沒有誠意談判,那他就不能提前將商容雀的身份暴露。商容雀是一柄能夠穿透帝王心臟的長劍,最後一擊必須致命,他不想節外生枝!
方長弓冷冷質問聲乍起:“冉清穀,你還有沒有一點兒良心,自從你離開京都後,三皇子像瘋了一樣打探你的消息,我們派去雲州的暗報沒有一個帶回你的消息,他每天擔憂你,吃不好睡不好,自從接到你的信,他甭提多開心了,現在你卻勸他歸順,你是不是覺得他念著你們的情誼,他就要為你做任何事?”
他瞥了冉清穀旁邊的商容與一眼:“可你這情誼,跟鏡花水月又有何不同?你的心,既然跑到彆人身上,就不要再來招惹他,”
“既然將來會在戰場上兵刃相見,今日何必要念舊情。三皇子,你看到了吧,你心心念念的人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的王權霸業讓你放棄江山,他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冉清穀了。來人,全都拿下,拿下商容與者,必有重賞。”方長弓厲聲道。
商容與是三皇子將來為君路上的勁敵,拿下他不僅可以少一個阻礙,還可以有籌碼與成王談條件。
他抽出雙刃劍,刺向商容與,商容與推開冉清穀,自己側身躲開。
屋裡屋外響起一陣廝殺聲,屍體從院牆上掉落。
鮮血滑過瓦礫青苔,如同屋簷潺潺不息的滴水般落下。
桃子冉裳白毓等人聽到動靜正要衝出門,卻被兩個侍衛攔住:“世子說,讓夫人與小姐們不要插手此事,安靜待在屋子裡即可。”
無論最後贏得是哪一方,冉裳等人都不會受到危害。
三皇子也是個念舊情的人,他不會對冉裳白毓動手,更不會為難他們。
冉裳焦急道:“打起來了,怎麼辦?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打起來了?穀兒身體不好,千萬不要受傷。”
白毓急切道:“怎麼辦,幫誰?一邊是表哥,一邊是三皇子,他們怎麼可以打起來呢?我去抓鬮。”
桃子拉住白毓:“當然是幫少爺了,少爺什麼時候錯過?”
白毓看著兩批黑衣服:“可我分不清啊,都蒙著臉,他們到底是怎麼分清誰是誰啊?”
三個女人在屋子裡急的團團轉。
不一會兒,屍體躺了一地。
商玉州一劍劈向商容與,商容與側身躲開,但被劍尾所傷,在肩頭拉出一道血痕。他反過來又是一劍,商玉州躲閃不及,被一劍刺中腰側。
方長弓在殺了幾個護衛時,餘光突然瞥向角落裡的冉清穀。
就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三皇子還事先交代他不許對冉清穀下手。
都是這個人,否則他們也不會淪落至此。
他雙刃劍扭轉一個護衛的頭,在護衛刀劍脫手時,他抱著屍體旋轉了一圈,一腳將那柄刀踢向冉清穀。
商容與同商玉州癡纏時,餘光間看到一柄刀直直飛向冉清穀。
他一腳踹開商玉州,利劍脫手,擋掉了那柄刀。
“小心。”冉清穀喊道。
刹那間火花四濺……
隻見商玉州旋轉身,在商容與劍脫手時,一劍刺向他,那劍沒有刺下去,而是落在商容與脖子處,利劍割破了一道傷口,血流了出來。
在商玉州的胸膛處抵著一把匕首,匕首刺透衣衫,再往裡紮幾寸,商玉州絕對命喪當場。
“你要殺我?”商玉州滿眼難以置信,他眼眶瞬間濕潤了,或許是眼淚太過沉重,眼眶兜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一滴。
這話顯然不是對商容與說的。
商容與身上有許多帶毒的暗器,他有千萬次機會殺掉商玉州,但他沒有。
無論如何,商玉州都救過冉清穀的命,他不想冉清穀後半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冉清穀雙手握著一把帶血的劍,劍上的鮮血還未乾透,順著劍身滴落,劍刃反射著妖異的奇特的光芒。而那劍尖抵著商玉州的胸膛,與商容與抵著的商玉州胸膛的匕首前後夾著……
或許是利劍太重,或許是他雙手遭受過重創,無法拿得動刀劍,亦或許他利劍對著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的手在顫抖,但他費力握著,不曾挪動分毫,就那樣堅定的抵著商玉州的後背。
商玉州嘴唇在顫抖:“這五年,你第一次拿得動劍竟是對著我心臟的位置!倘若我再進一分、你會不會也要進一分?”
冉清穀遲疑一瞬,堅定道:“我不知道,你可以試試。”
商玉州突然失聲笑了起來,他拉扯開自己的衣領,想要從衣領裡掏出來什麼。
他雙手顫抖,用了很大力氣都沒有控製住,良久,他翻出來一枚玉質的護身符,那護身符在晨曦的日光下反射著奇特的光。
那玉很劣質,或許說不是什麼玉,而是一塊磨得光滑的石頭,石頭被鑽破,由一根精致昂貴的紅蠶絲線串著。
他拿著那枚護身符,顫抖著雙唇道:“這是我救下你的那天,王太易說你隻剩下一口氣,很有可能救不活,我讓他儘力救你,出府邸的那天,我遇到一個賣心願石的小孩子,他說他的這心願石是城外菩薩廟裡的菩薩雕塑碎片,菩薩廟要遷移,菩薩雕塑全都碎了,他說菩薩很靈驗,我順手買了,放在你病床床頭,第二天你奇跡般的活了下來……我就將它送給你,你將它放在櫃子的小盒子裡。很可惜,在你嫁入王府前,你並沒有帶走,甚至是遺忘了,我看到了它,將它日日夜夜戴在身上。我想等將來你出王府了,親自還給你,我想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了,我有幸送你更好的……”
說著說著,他啞然失聲,笑容凝固在臉上:“我真是蠢,你早已經不是你了,我還總活在過去。”
他手掌一用力,將那玉石捏成齏粉,粉塵在掌心漱漱掉落。
商容與厲聲嗬斥道:“都停下。”
刀劍聲掩蓋住了他的聲音。
他又厲聲喊著:“都停下。”
屋子外打鬥聲漸漸停了下來。
商容與看著商玉州:“我們本不想跟你動手的,也是清穀他不想跟你反目。如今你隻有兩條路,一,我殺了你,我同清穀衝出去,大不了就多一點傷亡。二,我們各退一步,各自撤兵,我們回我們的雲州,你們去你們的西城。既然談判不成,命總得留著吧。”
商玉州凝視著商容與:“好,我們各退一步。將來你我誰先攻破皇城,拿到玉璽,誰就是皇帝。屆時戰場上,我絕不會手軟,也絕對不會再念舊情。”
他後麵那句話是說給冉清穀聽的。
商容與鏗鏘有力說了一個字:“好。”
他幾乎與冉清穀同時收回武器,商玉州拿下劍。
商容與走過來拉著冉清穀的手:“我們走。”
冉清穀回望了商玉州一眼。
商玉州站在天光下,東升的陽光籠罩著他,可他周身是那樣的寒冷又孤單。
冉清穀淡淡道:“保重。”
商玉州難以置信看向冉清穀離開的背影。
那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屋舍儘頭。
保重。
多麼敷衍的兩個字,又多麼讓人留戀的兩個字!
這是他以前每次來北城看冉清穀時,在他臨走前,冉清穀總會說得兩個字。
他不會關心人,也不會說肉麻的話,這兩個字,是他能對他說得最多最關心的話語。
那時的他,總愛站在這庭院的藍花樹下,有時他來的是夏秋季,一樹的繁花紛紛落下。
落在他的肩頭、衣衫上,美不勝收。
他每次在京都撐不下去了,就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好像沒有什麼劫難能夠難倒他。
忽然間,他這十幾年的酸楚從鼻腔裡湧出來,眼裡控製不住的往下落。
他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商容與是光,他隻是一個陪著冉清穀的夜行客,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他沒法變成一道光。就好像飛蛾愛撲火,它追逐著燭光,可它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擁抱那燭火,唯一一次,就要耗儘整個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更新完了,今天是我這三十多萬字以來,第一次不準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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