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晌,左慈慢慢抬起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極力保持著冷靜的聲音道：“什麼？”
一襲文雅青衫的洛書臣站在左慈的對麵,蒼白而清俊的麵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看上去比他毀容時的模樣還要糟糕。青年注視著左慈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顫了顫,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師尊,你是不是懷疑我就是白袍人？”
這回聽得清楚了。左慈麵無表情地敲了敲自己的腦殼,聲音機械地問道：“哦，我親愛的老大啊，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糟糕的想法？”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洛書臣突然低吼道。他上前一步，幾乎是哀求般地看著左慈,聲音顫抖道：“師尊……師尊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身後就是船沿,左慈幾乎被對方逼得退無可退，後腰直接抵在了船身上。他怔怔地注視著對麵青年那雙眼眶泛紅的墨眸,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沉沉地歎了口氣。
他注視著洛書臣的眼睛,緩緩道：“嗯，我確實……懷疑過。”
“……”
死一般的靜默。
片刻後,洛書臣慢慢垂下頭顱,輕聲道：“我就知道……”
“等等,老大！”見對方神情不對，左慈連忙解釋道：“雖然我確實懷疑過，但我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所有線索都指向我！！！”
洛書臣猛地抬頭吼道：“他的身形和我相似！他是男性穿越者！我也是！而我們所有知道的男性穿越者裡，隻有我一個人沒有在北梁受到攻擊！”
“都是男的這算什麼證據？”左慈一驚，隨後連忙反駁道：“那個大富翁遊戲的存在不是都已經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穿越者了嗎！光論這點白袍人就不一定是你啊！”
“可是前些天我們和龍傲天複盤對峙情況的時候他說了！白袍人知道師門裡所有的事情,他一直在看著我們！”
洛書臣的聲音依舊顫抖著。他伸出手捂著自己的墨發，幾乎歇斯底裡地喊道：“他一定是我們師門裡的人！何況傲天也說了那白袍人似乎還被血魔尊奪舍……”
他說著說著，唇邊便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而血魔尊之前一直在是我們師門禁地封印著……在師尊你閉關的幾十年裡，禁地一直是由我來看管的，所以我……理論上來說完全有機會與血魔尊接觸。”
“……”
左慈一時靜默著，竟是啞口無言。
“你們……你們一定都覺得我就是白袍人，對吧？”洛書臣看著沉默下來的左慈，渾身不由得顫抖了起來：“你們是不是……是不是都覺得我很惡心？一個傷害你們的人……平時卻裝作和藹可親的大師兄來關心你們……”
“你們都不信我……都不信我……”青年向後踉蹌著倒退幾步，嘴裡喃喃自語：“所有人都懷疑我……”
“那你是嗎？”
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的喃喃細語。
左慈直直地看向洛書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一字一頓道：“你是白袍人嗎？”
洛書臣怔怔地看著左慈沉靜的麵容，半晌，嘴唇顫抖了一下，輕聲道：“難道我說不是……我就不是了嗎？”
“嗯，對啊。”左慈坦然地點點頭：“你說你不是白袍人，那我就相信你不是白袍人。”
“……”
洛書臣似乎被他的發言給嚇到了。他全身僵在原地，像是一頭受了驚的鹿一樣睜大眼睛盯著左慈。
半晌，青年慢慢垂下自己顫抖的眼睫，用嘶啞的聲音道：“我不是。”
“哦，那好，沒事了。”左慈鬆了口氣：“走吧走吧，我們出去和雲鯨說一聲可以開船回藍山了。”
他說著就轉身向外走去，然後走到一半，身後就傳來了洛書臣急促的喊聲：“你不再問我了嗎！你這就不懷疑我了嗎！”
左慈腳步一頓，隨後頗為無奈地回頭：“洛書臣，你就這麼希望我把你抓起來關小黑屋嗎？”
洛書臣一怔，慌忙道：“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也沒有這個意思。”左慈道。他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急得都忘了，你是有充足不在場證明的人啊老大。”
青年一愣：“不在場證明……”
“我們四個在北梁被白袍人蹉跎的時候，你在藍山被雷劈呢。”左慈無奈道：“薛雪那姑娘可是看著你被劈成焦炭的，難不成這還能偽造？”
“可是白袍人不是自稱也有渡劫期修為嗎！在藍山與北梁之間瞬移也是完全可能的吧！”洛書臣爭論道：“你完全可以懷疑是我在北梁與你們纏鬥之後，又瞬移去了藍山為二師妹襠下雷劫。”
左慈聞言，不由得“……”了一會兒，隨後忍不住扶額道：“老大，你是我見過的最嚴謹，最會抹黑自己的嫌疑人了。你是真的很想去小黑屋坐一坐嗎？”
“不是！”洛書臣不由得提高了自己音調：“我隻是模擬了一下懷疑我的人會怎麼想！而且……而且我發現這樣越想，我自己就越來越可疑……”
他越說聲音越小了下去。左慈看著眼前耷拉著腦袋的青年，看著對方的眼神逐漸慘不忍睹。他上前幾步，伸手大力摟住洛書臣的肩膀，認真道：“親，高考數學多少分啊？”
洛書臣愣了一下，隨後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
“因為我看你個榆木腦袋像是個高中數學沒及格的！”左慈伸出手，重重地在洛書臣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你能想到瞬移製造不在場證明！你怎麼不想想時間差對不對得上呢！”
洛書臣呆呆著被師尊摟著：“時間……差？”
“你剛剛說得那些分析，你那陰險狡詐的二師妹早就考慮過一遍了！”左慈歎了口氣，解釋道：“但是人家服裝設計師考慮得比你細多了。她根據腦內的記憶，還原出了自己渡劫當天，那七七四十九道心魔劫落下的準確時間，甚至做成了Excel表格給我看過了。”
洛書臣一驚：“這麼專業？”
“她後來為了給我講解自己的分析，使用的PPT都是VIP付費專用的。”左慈低聲吐槽道：“咳，總之我就講結論啊。你為薛雪頂下的那最後三道心魔劫時間分彆是淩晨零點，零點七分，以及零點十五分。”
“而北梁這邊，我可以提供的數據是血魔尊離開北梁的時間。雖然我當時沒有盯著手機看，但時間大概也是淩晨一點二十左右。也就是說，”
左慈拍了拍洛書臣的肩膀：“老大，除非你是一個能在和傲天對打的同時，順便瞬移去給你師妹頂個雷劈，再回來繼續和他戰鬥的超人，除此之外，”
男人的聲音沉了下來，無比認真道：“你就是無辜的。”
“……”
甲板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半晌，洛書臣腿一軟，差點直接倒在左慈身上。
“誒誒誒！老大你咋回事啊！”左慈連忙夾住他的胳膊，把人勉強扶正：“是腿疼嗎？要不要給你找個輪椅？還有我其實剛剛就想問了，你的身上的傷是在一瞬間就好全了嗎？”
“不……不，我沒事，就是剛剛突然一放鬆就腿軟了下來。”
洛書臣虛弱地說著，伸手摟住左慈的肩膀，慢慢靠著自己的力量站定：“我身上的傷是剛剛來找我的管家恢複的，他說我這幅毀容還瘸腿的樣子有損林家的形象，所以就給我喂了恢複的丹藥。”
“恢複的丹藥？”左慈眉頭緊蹙：“鐘醉不是說過你現在的身體虛弱，受不了太強烈的藥力所以不許你吃再生丸嗎？”
洛書臣突然沒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