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個讓人記不住名字的小姑娘反倒是比趙雀喜還要有些膽識,她走到司馬空麵前跪下,不卑不亢道:“公子請問。”
司馬昱沒急著問話,而是轉頭向謝神醫恭敬道:“勞煩您幫忙看看她的指甲縫裡是何物。”
其實他也可以親自上前檢查,隻是司馬昱一直將殷子珮當初戲言的“男德”牢記心中,其中有一條是“不可親近外女”。他也不清楚靠近這個小丫鬟檢查算不算親近外女,但是以防萬一,還是麻煩一下謝神醫吧。謝神醫老伴去世多年,應當沒有這方麵的限製和困擾才是。
謝神醫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看了許久,方才驚歎道:“這丫鬟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甲縫中確實殘留著微量的蕨明粉。二公子真是神了,就算是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老朽也是辨彆了許久才發現,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您是怎麼察覺到的?”
司馬昱不言,他自小便發現自己與普通孩子有諸多不同。除了驚人的記憶力,五感也格外敏感,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便嘗出蕨明粉。但這也導致他與夫人歡好的時候,自己總是忍不住格外動情……
司馬炎冷哼一聲:“我怎麼從來不知二弟何時成神醫了?彆是自己安排了一場戲,想要嫁禍給誰吧?”
司馬空也半驚半疑地望著這個打小便慧極近妖的兒子。
司馬昱沒有理會這些目光,隻是直直地盯著青青,“你若是說不出這蕨明粉的來源,可能就要體會一下被扒了皮做成人皮燈籠的感覺了。”
他說這話時極為認真,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令人毛骨悚然。
青青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淡然,她“咚咚咚”磕了三個頭,“奴婢不知啊!趙媽媽,也就是趙雀喜,她做菜時讓奴婢幫忙撒些小麥粉進行勾芡,這些難道不是小麥粉嗎?蕨明粉又是什麼?奴婢聽也沒聽說過啊!”
趙雀喜尖叫道:“你個小賤蹄子胡說什麼!我何時讓你
幫忙做菜了?你不過是一個灑掃的下等仆役,渾身臟兮兮的,我怎麼可能讓你來幫忙準備貴人的吃食!”
司馬昱站了許久感覺到腿腳有些不舒服,他找了個板凳坐下,麵無表情道:“你們二人爭論一下吧,如果不能找出那個說謊的人,就隻能一起變成人皮燈籠了。”
一旁的官差:請問我是擺設嗎?當著官差的麵堂而皇之說要濫用私刑,你們襄陽侯府豪橫個什麼!
青青的邏輯明顯要比另外一個廚娘清晰多了,“奴婢平日裡是進不去皰屋的,今日我去幫您,許多人都看到了。”
趙雀喜恨不得撕爛麵前這人的嘴:“今日叫你進來明明是因為人手不夠,需要你將一些食材給搬進來!”
青青不置可否:“是呀,奴婢將東西搬進去之後,您又以騰不開手為理由,讓奴婢幫忙勾芡。”
“我沒有!”
青青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您為何不肯承認呢?其他廚娘也都看到了。”
官差主動詢問了幾個廚娘,但是都唯唯諾諾說不敢確認。
這倒是真話。廚藝作為一個廚娘安身立命的看家本領,向來忌諱他人偷師。趙廚娘做飯時亦是如此,不喜彆人偷窺她。因此雖然同處一個屋簷,但青青小娘子將食材搬到趙廚娘的灶台之後有沒有再做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得清呢?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司馬昱似乎有些遺憾,“既然沒有定論,那你們就隻能一起變成燈籠了。而且謀害皇族這樣的大罪,可是要誅九族的。”
趙雀喜今年三十有四,父母皆亡,在經曆了中年喪夫之後,唯一的孩子也夭折了,是實實在在的孤家寡人一個。
反倒是不到二十的青青,父母雙全,膝下還養著一兒一女。
聽到要誅九族,青青慌了:“二公子!這實在有失公允!”
司馬昱打斷她:“叫我駙馬爺。”
剛剛謝神醫就喚他二公子,他沒好意思糾正老人家,畢竟是有家有室的人,總是被二公子二公子的叫,他聽著不舒服。
一旁的官差直接看傻眼了——這、這,駙馬爺不是襄陽侯府的世子嗎?!
司馬炎也怒極,雖然他已經決定了不再原諒殷子珮,但這種事關男人臉麵的事情,他依舊不能忍:“司馬昱!你算哪門子的駙馬爺!我才是陛下賜婚的駙馬!”
見兩個兒子竟然在外人麵前爭論這種事,司馬空坐不住了:“都給本侯閉嘴!讓那個小丫鬟繼續說!”
青青也是聽傻了,她愣愣說道:“這、這不公平!明明不是奴婢做的事情,怎可輕易使用誅九族這樣重的刑罰!”
司馬昱用那種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目光藐視地看了她一眼:“謀害皇族茲事體大,再重的刑罰也不為過。不過決定權主要還是在長公主那裡,你若是招出幕後主使之人,倒是可以不用牽連家人。說來說去,如今有嫌疑的隻有你們二人,能分辨出結果更好,分辨不出便一起將九族誅了就是,也算是給皇家的一個交代。”
趙雀喜雖然沒了家人,卻也不想受這無妄之災,她情真意切道:“青青,你快些招了吧!我一人大不了一死,去了黃泉下還能與親人相見。可你我無冤無仇,為何要拖我下水?你想一想你那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還有家裡的老母親……”
青青愣愣地看著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二公子。這位公子即便身子孱弱,但生在這富麗堂皇的侯府自有各式各樣的珍貴藥材隨意進補;身上的白色長袍看似簡單,但僅是那光滑細膩的料子,就絕非她這種賤民奢望得起的。
他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掌握著她的生殺大權。她若是咬牙硬撐,屆時根本不會有人護著她。
青青咬了咬牙,艱難道:“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