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躺在那片乾乾淨淨的岩石上,花白禾趴在她懷裡,周圍那團水草裡有魚聽見動靜,各個冒出了腦袋,暗中觀察新來的兩個客人。
除了人魚大王之外,還有個沒見過的兩腳怪。
星子魚族長見多識廣,知道能找上門來的,都是為了按摩的,當即就身先士卒地衝了上去,一邊在冰藍色的魚尾附近打轉,一邊開口道:
“歡迎光臨,人魚大王是第一次來吧,您請躺好嘞!我們這兒服務通常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等久了您也可以睡個覺休息休息。”
魚類之間的溝通,花白禾是聽不見的,她隻是躺在海底,好奇地打量頂上從自己麵前遊過的那些魚。
沒過多久,就有三四條小魚試探地來到她身邊打轉,發覺她十分放鬆的樣子,開始慢慢靠近,最後在她露在外頭的手指,腳趾之間打轉,吃掉她身上的死皮。
有的魚興奮的想往她領子和褲腳裡鑽,結果花白禾都還沒來得及動手,那些小東西就被索菲亞抬手拎開了。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了“咚!”一聲輕響。
花白禾扒拉著索菲亞的肩膀,探出腦袋去看附近的動靜,索菲亞正好聽見星子魚的族長在抱怨,順便給她笑著翻譯了一句:
“那是這些魚旁邊的鄰居,它們都叫它大頭,我不知道學名是什麼,不過那家夥好像專門捕食貝殼類,每次找到一個就要在窩附近將貝類進行摔打,直到外殼破碎,吃到裡麵的肉為止。”
花白禾點了點頭,她已經看到了這些“清潔魚”的鄰居——
一隻渾身橙粉色的大魚,嘴巴部分的皮膚尤其厚,腦袋看著也像是很能抗錘的腫脹模樣,它這會兒不知從哪裡找到了一隻緊緊閉合的大貝殼。
它用腦袋把貝殼頂到了一塊大石頭旁邊,然後猛地朝那貝殼撞了一下,那衝擊力當時就讓大貝殼往石頭上“砰”地一聲,而後又慢慢地滾落到海底的沙灘上。
不用懷疑它這個砸貝殼的成功率,因為它所在的那片地方,滿地都是各種各樣的貝殼碎片,從沙子裡探出頭來。
花白禾被這片從未見過的海底世界所震驚,沒想到這魚的智商能跟猴子打!
借助工具都能想到!
似乎察覺到她眼底的驚歎,那隻魚在摔打的中途,往花白禾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埋頭乾活去了。
索菲亞則是抱著她,一邊跟她享受這些小魚的“親吻按-摩”服務和洗jio服務,一邊給她介紹這片熱帶海域的產業:
“這裡的清潔魚隻是其中一種,旁邊還有另一種,專門給其他魚看病的,能夠鑽進魚的口腔裡,把口中的寄生病菌吃掉。”
“連鯊魚到了那邊,都要乖乖地排隊,因為‘診所’的生意十分之火爆。”
花白禾忍俊不禁,下意識地將海底大鯊魚想象成了一個獨眼的黑澀會大哥,剛開始得病的時候還死撐著,後來沒轍了,去敲人家診所的門,在秀氣又嬌小的醫生勒令下,不情不願地跟著張開了嘴,發出一聲:
“啊~”
……
傅光啟也跟到了這片海域。
塞壬又一次不見了蹤影,他本想遠遠守著曲暮春,結果那人跟某隻人魚合體的樣子簡直讓他一個鋼鐵直男沒眼看,以至於他在附近打轉了半天。
結果之前已經趴下的顧客老海龜,以為他是排隊等服務,於是睜開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沒過多久就起身劃著水回去了。
留下原地一群吃飽了的魚慢悠悠地晃著尾巴回巢。
但還有一些肚子餓了的,都眼巴巴地從海草裡冒出腦袋,盯著他的眼睛裡都冒著綠光,仿佛在說:
洗腳嗎客官?
本店小魚魚美心善,服務地道,一小時“特殊”服務包您滿意喲~
傅光啟:“……”
他莫名其妙地看懂了那些魚的眼神,最後不知怎麼的就被迎到了花白禾那兩人的平台上,跟著就有十來隻熱情的小魚從草裡躥出來,有一隻還格外熱情的親了親他的嘴巴。
聽著索菲亞普及有趣知識點的花白禾轉過頭來,笑眯眯地提醒了他一句:
“聽說,大部分的清潔魚也是雌雄同體的?”
傅光啟的臉色立刻就變得有些複雜。
但很快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了看花白禾,又看了看正抱著她的索菲亞,神色裡有幾分猶豫。
花白禾注意到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左右看看,狀似不經意地咕噥了一句:
“不知道這熱帶地區有什麼好吃的……”
索菲亞似笑非笑地盯著她,自然懂了她要支開自己的意思,隻能抬手輕輕掐了掐她的腰,在她腦海中傳了一句話,然後才鬆開她,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塊地方,倏然獨自往不遠處遊去。
花白禾盤腿坐在那片地方,看著對麵被十來隻星子魚包圍的傅光啟,對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有話就問。
傅光啟也是用的跟她傳音的模式,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提了一句:
“你打算跟這條人魚,一直待在海裡嗎?”
花白禾對他笑了笑,像是不知道末世開始那樣,回道:“不啊,我打算過段時間,就回家裡看一看,自從來到藥丸公司之後,我今年都還沒回過家呢。”
見到她臉上的笑容,傅光啟一時間不知要不要提醒她,也許她所期待的家,如今已經變成了廢墟。
末日來臨,喪屍橫行,這個世界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並不友好。
如果曲暮春到時候找不到她的父母……
傅光啟在短短的時間內,心中轉過了很多的東西,最終卻隻是提了另一件事:
“我聽塞壬和索菲亞聊天的時候說,人魚族的傳承秘地被打開了,對現在的世界造成了一些不太好的影響,要不,你等她們倆去關閉了秘地之後再回家?”
他麵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有撒謊的痕跡。
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所謂的“聽說”根本就是胡扯。
他隻是,上一世留在他體內的人魚能力開始慢慢覺醒,包括人魚族的傳承記憶也出現在他的腦海。
傳說,人魚族的傳承禁地,以錯誤的方式開啟之後,會泄漏一股十分奇特的能量,對人魚族和整個世界都會造成巨大的打擊。
他在跟著索菲亞和塞壬前進的路上,曾經去陸地上看過一眼。
那是他記憶中的,末日景象。
然而隻要將這個傳說和塞壬突然獲得的族長之力聯想起來,就不難發現,也許這個猜測方向是對的。
而且……
聽說人魚族的傳承禁地裡全是秘寶,說不定能知道他和塞壬那一段記憶的回答。
傅光啟的這個建議裡有許多的私心,隻有一點是真的——
他不想讓曲暮春,上岸去受那些罪。
如果花白禾是真正的一無所知的曲暮春,她一定會多問一句“是什麼不好的影響?”
然而現在,她隻是笑了笑,輕搖了搖頭:
“索菲亞不會放我走,我知道的。”
除非對方願意跟她一起上岸,否則她在這個世界,將難以往陸地上踏足一步。
像是被提到了什麼不願多說的話題,花白禾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情緒,轉而問道:
“你之前,不是要問我這個事情的吧?”
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在傅光啟的麵上打量,似乎不想放過他的每一分表現。
傅光啟原本就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但他心中的困惑實在停留了太久,以至於他一個向來堅定唯物主義的生物學家,居然問出了一句:
“你相信前世嗎?”
話剛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相信啊,要不你覺得我和塞壬才見麵沒多久,她為什麼對我這樣執著?而且……”
她拖長了語調,刻意賣了個關子。
發覺傅光啟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身上之後,她對男人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
“你知道嗎?”
“我第一眼看到索菲亞,我就覺得我找到了愛情,我腦子裡——這兒,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畫麵,好像都是我和她的前世。”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又對傅光啟吐了吐舌頭:
“你的前世是什麼樣的?我最近老被塞壬拉著傾訴衷腸,說不定她是認錯了人……你前世也認識人魚嗎?”
傅光啟沒說話。
因為對方說的全對。
他陷入了思考,腦海中卻莫名回蕩著花白禾剛才的那句“我覺得找到了愛情”。
愛情,那是他曾經覺得自己一輩子挨不著的東西。
他愛塞壬嗎?
傅光啟捫心自問了一句,卻始終聽不見內心的回答。
花白禾就在他對麵笑咪咪地看著他,隻有她能聽見腦海裡係統的吐槽:
“愛情?”
“你這是資本主義炮-友情吧?”
“手牽手一起建設社會主義不好嗎?”
花白禾:“……”
花白禾:“閉嘴啦統兒,你這樣我要出戲了,不要乾擾我完成任務行不行?”
係統勉為其難地閉上了尊嘴。
讓係統驚詫地是,花白禾這通忽悠竟然讓傅光啟陷入了沉思,它不禁打了個寒戰:
是什麼讓一代天才失了智在這裡思考愛情的真諦?
花白禾這張騙人的嘴真可怕!
……
等索菲亞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花白禾“含情脈脈”注視著傅光啟的樣子。
實際上,花白禾隻是盯著他頭頂的進度條,暗自焦急。
都說萬事開頭難,有的感情一旦開了頭,那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後期根本不用推,進度都是一日千裡。
意思就是說,相愛的兩個人隨便打一炮,濃情蜜意的程度就會像坐火箭一樣,“咻咻咻”地發展下去。
係統:“……”
恰在這時,索菲亞往兩人的中間一落,手中握著一條魚對花白禾揚了揚:
“我好不容易找來了這家夥,肉嫩的很,但你喜歡吃熟食吧?走,上岸。”
花白禾被她打斷了對傅光啟的進度條之凝視,不是很想走,寄希望於傅光啟這個榆木腦袋開竅,隻在原地坐著沒動,朝索菲亞傳音道:
“你這是哪裡找來的魚?我在這附近都沒看到。”
索菲亞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當即回道:“火山活動的那邊,水溫很高,最近好像正好趕上那片的火山頻繁活動,我還是在岩漿流動的附近抓到這東西的。”
“它生活在高溫的環境下,外麵的鱗片很堅硬,但是裡麵的肉特彆嫩。”
花白禾聽著科普,表情逐漸複雜。
索菲亞:“?”
花白禾動了動喉嚨,半晌後指著她手裡那條彈了彈尾巴的魚:
“這玩意兒……怎麼吃啊?”
生活在高溫環境裡的,要是用高湯來煮,豈不是讓它如魚得水,在鍋裡伴著調味料愉快地遊?
半小時不熟?
她莫名對這種耐高溫的魚肅然起敬。
難道應該冰凍嗎?
吃生魚片?
花白禾整個人都有點懵。
索菲亞卻像是讀懂了她的未竟之意,而後一本正經地回道:
“是啊,煮不熟的,你今天中午隻能吃冰鮮魚片了。”
花白禾立刻皺起了眉頭,看著很是糾結,不知道要不要為自己的口腹之欲,犧牲“不吃生魚”的原則。
索菲亞看了看旁邊好像入定了一樣的傅光啟,將花白禾從原地拉了起來,帶著她獨自往海麵的方向遊去。
中途,花白禾聽見係統的一聲播報:“傅光啟情感進度,1!”
花白禾在內心感動道:“孺子可教也!”
係統:“……”
它隻是覺得,傅光啟果然是愛著塞壬的,談戀愛使人智商下降,正常狀態的傅光啟,肯定已經把花白禾反忽悠回去了。
與此同時。
索菲亞浮出水麵,將魚舉了舉,對花白禾微笑著開口道:
“剛才的‘按摩’服務怎麼樣?”
花白禾不知其意:“還行?”
索菲亞另一手往她的腰下逡巡而去,低聲道:“可它們有些地方還是按不到,不如我幫幫你?”
花白禾:“???”
她趕緊抓住了索菲亞往下溜的手。
花白禾色厲內荏:“你乾什麼?”
索菲亞無辜道:“乾-你啊。”
花白禾:“……?”
身為不被允許談戀愛的宿主,她當然是不能放手的。
然而某人卻不罷休,甚至回憶了一下剛才那些“清潔魚”的說話方式,自覺給“顧客”按摩,態度應該好點,於是為了自己的生意,勉為其難地換了個斯文點的方式:
“勞駕,麻煩抬一抬尊臀,我要進去幫你按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