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綜武俠]聖僧 鼎上軟 8060 字 8個月前

第五十章

陳船主已著人放下了船梯。

兩排水手一齊舉著氣死風燈,將船畔漆黑的海水照得波光銀亮,這艘精致漂亮的綠眉鳥船更顯得愈發氣派,與來時那破船簡直有雲泥之彆。

陳船主本人則頭一個下船來,又向方天至深深一揖,鄭重道:“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屬下此前多有冒犯,還請少主人恕罪!”

他本是個嬉皮笑臉,滑不留手的人,此時態度竟大有不同,舉手抬足間大方誠懇,全然變了個人一般。

方天至回禮道:“貧僧出家已久,船主還是叫貧僧法號罷。”

陳船主從善如流,笑道:“好,您既執掌一方禪院,那屬下就稱您一聲雪驚寺主。”說罷,他向紫衣少女望了一眼。一眼望罷,便規規矩矩收回目光,仿佛不願冒犯一般,又恭敬地問方天至,“不知這位姑娘,屬下該如何稱呼?”

方天至隻當尋常道:“這位……”他頓了頓。

還未發問,紫衣少女瞧他模樣,便先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姓殷。”

方天至便點了點頭,道:“這位殷施主遇到了些難事,想要托庇於白玉京,求到了貧僧身上。不知陳船主能否載她一程,送她過去?”

陳船主略想了想,但聽他如此客氣,忙拱手道:“您去京中便同回家一樣,自然想帶什麼客人,就帶什麼客人。屬下焉敢置喙?適才考慮隻是不知這位殷姑娘所攜從者幾人?屬下早先該擇一條大船的。”

他說著,殷姑娘身畔原本靜立不語的鐵夫人忽道:“我們也有一條船,可以跟在後麵。”

陳船主頷首一笑,客氣道:“這位朋友有所不知。京中規矩嚴厲,不準外人得知海圖路線,自然也就不許行船相隨。殷姑娘此去既然為求托庇,便不隻是來做客,那隨行眾人今後便都是玉京中人,不得命令,是不得再輕易外出的。還請姑娘仔細斟酌。”

殷姑娘靜靜聽了,自若道:“既然是規矩,那合該聽命。我一人出海避難,本也不該累及大夥兒背井離鄉,有家難回……燕婆婆年紀大了,已到了頤養天年之際,也不必再跟我顛沛海上……就請燕婆婆回家傳我的意思,就此將仆眾都遣散了罷。”

燕夫人良久不語,末了嘿嘿笑道:“我哪也不去,就給小姐看家。”

說罷,獨個踽踽去了。

殷姑娘張了張口,卻隻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迷離海霧之中。

鐵夫人見狀,笑了笑道:“我兩口子可是趕不走的,小姐總也需要個伺候梳洗、收拾雜物的人。”說罷,她不經意間媚眼一橫,向那駝背老頭道,“當家的,你怎麼說?”

方天至不料二人竟是夫妻,卻聽那老頭惜字如金的開口道:“跟著!”

陳船主亦略驚詫地瞧了二人一眼,他的目光本是很隱蔽的,但鐵夫人就仿佛背後生了眼睛,忽轉腰向他一笑:“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嫁給這麼個糟老頭子?”

陳船主哈哈一笑,並不答話。

鐵夫人嗤嗤笑道:“他就是瞧著很老似的,年紀倒不那麼大哩。”

殷姑娘似見慣了鐵夫人這般調笑,隻向陳船主彬彬有禮的點頭道:“我三人上船,不知可載得下?”

陳船主道:“自然載得。”說罷,在獵獵海風中一揚袍袖,招待道,“寺主,各位,請上船!”

方天至合十道:“阿彌陀佛!陳船主,有勞。”

陳船主忙回禮,親切而恭敬道:“寺主勿怪,屬下其實不姓陳……當日信口胡說,實在慚愧!屬下本姓劉,覥為四月二十六分壇壇主,江湖上戲稱我叫「留一線」。寺主不嫌棄的話,叫我小留也就是了。”

說話間,鐵先生已先一步上了船。

鐵夫人跟在後頭,纖纖細手裡左右各提著一大隻箱篋。她身骨婀娜,自有一段嬌豔欲滴的風流態度,船上水手有心接過她的行李,卻給她輕巧一讓,笑道:“真謝謝你。隻是這箱子沉得很,奴家自個來就好了。”

留一線又道:“請殷姑娘上船。”說著又兩手共舉,穩穩當當地將那枚香螺捧到了方天至手邊,“信物在此,奉還寺主。”

方天至收起香螺,卻見殷姑娘正側首凝視著他,便道:“施主有話要說?”

殷姑娘在風中輕輕垂下頭,又複仰了起來,問:“你會跟我……我們一起去麼?”她頓了頓,似有些欲言又止,“本不該再……隻是……民女心中惶恐,令大師見笑了。”

方天至本有意就此離去。

隻他心知這留一線也著實不算個好人,見狀略一沉吟,問:“不知要多久能到白玉京?”

留一線道:“約莫要有一旬。”

一旬不過十天。

方天至心道便送佛送到西,轉向殷姑娘點了點頭,道:“貧僧送你一程。”

這條船的艙室布置的頗為講究。

留一線在前引路,道:“這一層有四間房,屬下尋常自住一間,另有三間可以待客。兩位鐵姓朋友既是夫妻,當可共用一間。”

方天至道:“我與徒弟也可共住一間。”

留一線道:“這樣倒正剩下一間留給殷姑娘。隻是屬下安排不周,委屈了寺主。”

方天至笑了笑,道:“草席一張,便已夠僧人坐臥了。劉船主不必如此客氣。這條船不是已比上一條好上很多了?”

留一線也忍不住笑了,他道:“寺主是自己人,屬下自然不敢隱瞞。其實屬下很是個本分人,不過在海邊一帶做做海運生意,梳理南北消息,這是上頭吩咐的本壇第一要務,自然不敢懈怠。隻是要做通黑白兩道的消息,少不得有些人情活兒要辦……那書生是個慣偷大盜,剛乾了一票大的,官麵上向我買他的命,我便順水推舟了。他輕功好得很,身懷巨款又必定謹慎,我岸上不好動手,須得想法子引他上船……那條破船就顯得很合適了。”

方天至道:“劉船主若非為非作歹之輩,那自然最好不過了。個中情由,不必悉數告訴貧僧。隻是你若要捉他,何必還連旁人也搶呢?”

留一線解釋道:“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若有人從那條船上下去,隻需知道那書生恰巧被黑吃黑而已……我若不搶他們,他們豈不覺得奇怪?”他頓了頓,道,“有些人並不知道留一線究竟什麼模樣。還有些人雖知道我是留一線,卻不一定知道我也可以是陳船主。”

鐵夫人早推開了她那一間的房門,轉了一圈回首道:“留先生如今倒不避諱我們。”

留一線微微一笑,“諸位以後都是自己人。”又問方天至,“灶上溫著夜宵,寺主及諸位可要用一些?”

方天至正要道不必,轉念問無傷:“你餓不餓?”

無傷禿頭一點一點的,本正犯瞌睡,聞言驚了一跳,含糊道:“不吃啦。”

方天至聽他動靜,回首一瞧,便摸了摸他腦門,“去睡下罷。”

殷姑娘亦道:“多謝留先生。夜宵就不必了,隻是不知船上可備有熱水?我想打一些來梳洗。”

留一線道:“都在廚下備著,殷姑娘自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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