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回慈心穀了。
走的時候還歡天喜地地邀請他去慈心穀玩, 往日讓他移不開視線的笑容,當時卻分外刺目。
小姑娘走後,玄真的日子再次恢複平靜。
早晚課, 坐禪, 講經,研佛,習武……一如過去四百多年,寡淡,安靜, 沒有一絲漣漪。
墜入湖心的石子, 仿佛就此沉寂。
沒多久, 法華寺的聽真禪師, 即玄真的師兄,派人送信過來,囑他前往臥虹山參加十三峰宗門大會。
佛修嘛,大都是不太願意參與這些的,聽真也不例外。往日這些瑣事,玄真都不太插手, 除非聽真果真無法成行,他才會幫著分擔一二。
這一回,送信的弟子本也不抱希望,卻聽玄真問了句:“此次大會是在臥虹山?”
這是有戲?弟子雙眼一亮,立馬道:“是的,就是在臥虹山, 聽說那邊奇峰林立,山色奇絕……”巴拉巴拉一通讚美。
玄真安靜地聽完他的話,淡聲道:“勞煩回去稟報師兄, 此事,貧僧應下了。”
那弟子高興不已:“是!弟子這就回去稟報主持。”
送信弟子很快離開,玄真捏著薄薄的與會名箋,轉身進了見真寺主持院子。
第二日一早,他悄無聲息離開了見真寺。
……
兩個月後,臥虹山。
距離宗門大會還有好幾天,已經陸續有宗門抵達。
有一座大型法器飛過半空,引來各峰人士的議論。
隱在山崖峭壁下坐禪的玄真聞聲掀眸,掃了眼法器上的長劍標誌,默默收回視線,繼續坐禪。
撚動佛珠的手指卻幾不可察地加快速度,透露著心底的希冀和迫切。
玄真察覺心緒浮躁,連忙默誦經文,心中腦海再次恢複澄靜。
直至天空出現一艘靈蝶蘭法器,花瓣纖長舒展,一片巨大綠葉銜接花萼,蔓延彎曲至花瓣上空,大氣又清新。
玄真遙望那艘法器緩緩落在某處山峰,神色有些猶豫。
半晌,他收起念珠,起身,宛若輕塵般飄向主峰。
臥虹山主峰坐落在群峰之間,不是最為奇峻,也非最雄險,能被稱為主,隻是因為它多年前被某位大能一劍劈下,削掉了一半。
如是,主峰一半是直入雲霄的高峰,峰頂設有引水陣法,從雪峰下引來的清澈山泉沿著小徑蜿蜒而下,沿途設就曲水回廊、亭台樓閣,還有各色花木點綴。山高霧繞,宛如仙境。
山峰另一半削出來的平地,占地上百畝。平日隻有零星修者來此打坐感悟,在此盛會之際,此地便成為諸門派修者廣收門徒、擺賣各派特色產出,以及諸位修士售賣手中靈材、丹藥、符篆等的好地方。
修士們但凡來到臥虹山,大都會先從高峰那邊落地,沿著曲水,一路欣賞沿途風光,一路向下行走。
玄真卻反其道而行,在平台一側落地,虛空無物的右手置於身前,左手負於身後,沿著攤販圍出來的路,慢慢走向園林奇景般的側峰。
他修為高,神色淡漠,雖是一身僧袍,沿途吆喝、招攬的修士們卻都不敢攔他。偌大平台,熙攘人潮,他一路走來,竟是暢通無阻。
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走到側峰之下、曲水儘頭。
看看麵前不大的寒潭,再抬頭望向有數條小道通往此處的側峰,玄真停了下來,放出神識。
片刻後,那略顯嚴肅的眉眼陡然舒展開。
玄真渾身冷意儘散,慢慢踱向其中一條小道。
再行半刻鐘,下山的小道上便傳來說話聲。
“……要是買不起,我們就去周圍晃晃,采點草藥什麼的。”
是熟悉的嗓音。
玄真定了定神,繼續前行。
前方的對話仍在繼續,並且愈發靠近。
“臥虹山到處都是修士,應當沒什麼值錢的草藥吧?”
“無所謂,修士們看不上的草藥,老百姓也能用。我攢起來,下回出門遇到傷患病人,也不用愁藥物不合適了。”
“你說得對,逛完這兒,我們一起去找找。”
“你不是——師叔!?”驚喜的女聲陡然響起,然後是蹬蹬蹬的腳步聲。
下一瞬,月白短襖配丁香色碎花長裙的嬌俏姑娘便映入眼簾。
玄真停下來,望過去的深眸中帶著無人察覺的熱切。
“阿彌陀佛,淩施主,秦施主,又見麵了。”
來人正是淩瑤與恢複健康的秦書臻。
“師叔!”跑到他跟前的淩瑤又驚又喜,“你也是來參加宗門大會的嗎?”
秦書臻緊隨其後,朝玄真恭敬行禮:“師叔好。”
玄真朝她微微頷首,轉向淩瑤,答道:“是的,兩位也是嗎?”
“對啊,臥虹山離我們慈心穀這麼近,師父就讓我們跟著出來見見世麵。”淩瑤巴巴地看著他,“師叔,你一個人嗎?”
玄真:“嗯。”
淩瑤高興極了:“那我們一起啊!我們第一次過來,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我們剛從山上下來,那邊可漂亮了,一路還聽了好多八卦。你是不是要上山?我們陪你啊。”
秦書臻看看玄真,欲言又止。
玄真卻看著淩瑤,慢慢道:“貧僧來過幾回,對臥虹山還算熟悉。”
言外之意,不逛了。
淩瑤有些失望:“是嗎?”
玄真又道:“方才貧僧似乎聽到你們說要去采摘藥草?”
“嗯。”淩瑤點頭,坦然道,“聽說平台那邊都是售賣各種高級材料的,我不過是個築基修士,手裡也沒多少錢,逛一逛,開開眼界便罷了,買就算了,還是想去四周溜達一下,攢點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