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月夫人(一)(2 / 2)

月夫人看著他許久,終是歎了口氣,她道:“你起來吧。”

蘭卿帶著幾分怯弱站起身來,卻還是低頭看向這位美麗的夫人。

但月夫人卻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她聲音輕輕的,問他:“你是如何進來這攬風樓的?”

蘭卿討好笑著:“小時候便進來了,從前的記憶不太清楚,大約是攬風樓的主人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

可惜攬風樓裡的生活卻更加不堪,有時蘭卿也在想,早知這樣,不如讓他死在外麵,便不用經曆這些,嘗遍人間黑暗。

“你倒也可憐。”

月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有些低沉,但很快便恢複,她輕聲道:“你累了便去床上休息吧,我一個人靜靜。”

“夫人?”

蘭卿不敢把她的話當真,卻見這位夫人已經把目光挪向窗外,似乎真準備在這裡坐一段時間。

他咬了咬嘴唇,不敢再違背,便腳步輕巧走到床邊,合衣躺下。

原本以為他會很緊張,可不知怎麼的,他側躺在床邊看著對麵那位月夫人柔美側臉,心裡竟然慢慢平靜下來,最後不知怎麼睡了過去。

等蘭卿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變黑了,隻餘最後一縷陽光照在屋子裡,顯得整個房間有些晦暗。

他起碼睡了三四個時辰。

蘭卿沒想到自己竟然真能睡著,還睡了這麼久,他心中一驚,趕忙起身,朝桌前望去,出乎意料,那位夫人竟然還在那裡。

“夫人?”

他實在有些詫異,他睡了這麼久,連午膳時間都錯過了,這位夫人竟然還在?

“你醒了?”

月夫人收回看著窗外的目光,於半明半暗的光線中看向他。

那縷金色的夕陽有一截落在她的身上,映出她衣料上的暗紋和臉上細小的絨毛,仿佛在發著光一樣。

似乎看出了他的詫異,月夫人平靜道:“我並未一直在這,隻不過讓人不要打擾你而已。”

蘭卿微微睜大了眼,最後低低道:“多謝夫人。”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體貼的恩客,或許還不能稱之為恩客,因為這位夫人似乎不像特意來尋花問柳的。

“你既然醒了,便準備用膳吧。”

月夫人朝門外道了一聲,房門被打開,有人魚貫而入,將手中的碗碟擺在了桌上。

因為隻有兩個人,所以菜肴不算多,隻四菜一湯,可能看得出,菜品皆是極為精致,連碗碟也十分昂貴的樣子,並不是他們這樓裡能做出來的。

見他還有些愣愣坐著,月夫人又道:“怎麼了?不喜歡這菜色。”

“不。”蘭卿急忙道:“您,您要和我吃飯?要不還是蘭卿伺候您吃吧。”

“不必,有丫鬟給我布菜。”

月夫人獨自拿起碗碟,也不看他,隻淡漠道:“過來吧。”

蘭卿便有些心驚膽戰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

他手裡這套碗筷是白玉製成,那玉質比他身上最好的玉佩還好,他實在吃得有些膽戰心驚,生怕自己失手打碎了,他可賠不起。

“你很怕我嗎?”

月夫人冷不丁開口道,蘭卿手一抖,連忙放下手裡的碗筷,低著頭道:“並不是這樣,蘭卿不怕夫人,隻是、隻是從來沒有人對蘭卿這麼好過,所以蘭卿非常惶恐。”

“我對你很好嗎?”

月夫人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他,神色很平靜,似乎真的隻是隨口一問。

“不過是普通的禮貌而已。”

“可誰會對倌館裡的人禮貌?”

蘭卿垂下頭,掩下自己的情緒。

“夫人已是待我極好了。”

“生而為人,誰願意活在最底層?”

月夫人感歎了一句,突然笑著說:“你才十八歲,沒想過離開這裡,去過真正的人生嗎?”

“蘭卿自然是想過的。”

蘭卿臉上帶著笑容,眼裡似乎多了點期待,但很快就湮滅。

“可蘭卿隻會伺候人,出去了,也沒個一技之長,再者······”

他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再者他根本出不去。

他說得悲哀,月夫人卻靜靜看他,良久才輕笑道:“我原先覺得,你們這些人,該是自甘墮落才會願意以色侍人,可今日見著你,卻發現也不是我所想的那樣,罷了,我何必把氣撒在無關的人身上?”

她頓了頓,才繼續心平氣和道:“蘭卿,你才十八歲,和我侄子一樣大,人的一生最好的年華就在此刻,我既然遇著你,便是緣分,今日起,你便離開攬風樓吧,若是沒有去處,可暫跟我回家,習得一技之長再做打算。”

蘭卿整個人愣住了,他沒想到月夫人會這樣說。

“您、您要為我贖身?”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情形,可他是個男子,來這裡的恩客,女人都是遮遮掩掩,男人誰會為你一個男人贖身,便是贖身了,又如何安置,況且他並不是攬風樓最好的頭牌,而攬風樓也不是一個隨意便可放人的地方。

“您、您真的要帶我回去?”

他恍若夢中。

月夫人點頭,語氣頗有些輕歎。

“我的侄子也才十八歲,卻整日裡鮮衣怒馬,紈絝不堪,我見你也算不得自甘墮落,你若願意,可出這攬風樓重新生活,今日我來這裡本是為了見一個人,但到頭來還是放棄了,罷了,我該醒悟了。”

蘭卿不懂月夫人來見誰,也不懂她是在感歎什麼,他隻知道,月夫人竟然真要為他贖身。

這或許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離開這裡,重新開始生活的機會,而這一切,都在這位美貌的夫人一言之間。

除了她,沒有人能把他從攬風樓裡救出來。

蘭卿一瞬間想了許多,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她:“您的夫婿······”

月夫人臉色微微一怔,半響才道:“無妨。”

她似乎篤定了主意便不再改變,拋下那些其他的事情,她看向蘭卿,見他臉上還帶著些惶恐,她露出一絲柔和笑意來。

“不必怕,無論眼前有多麼艱難,但總能過去,蘭卿,願你未來能過得逍遙自在。”

蘭卿愣愣看著她,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但他能肯定,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刻,和這張臉。

這位夫人,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夫人,甚至一開始有些冷漠,可這一刻,他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柔,而這世上願意對一個妓子展現溫柔的人,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他不知道她的那些冷漠和惆悵是不是因為她的夫婿,可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如此鐵石心腸,舍得對這位夫人冷意。

蘭卿看了她許久,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連忙低下頭來,可他手掌捏得緊緊的,生怕自己做出什麼不該的舉動,隻有一滴清淚落在了他麵前的玉碗裡,沒有人看見。

月夫人大約是沒看見他這滴淚的,她也沒用多少飯菜,隻隨意吃了幾口,取下腰間的一枚玉佩遞給他。

“拿著這枚玉佩,明日會有人來接你。”

蘭卿接下這枚玉質極好的羊脂玉珮,緊緊拽在手裡,低著頭半響,才勉強平靜道:“謝謝夫人,蘭卿永遠不會忘記夫人的大恩大德。”

月夫人輕輕一笑,燭火中笑顏如幽曇綻放,她站起身來,離開了餐桌前。

“那麼明日見,你便開始新的生活吧。”

丫鬟為她披上披風,她轉身離去,裙角的輕紗在燭火中微微被風牽起,而蘭卿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握著那枚玉佩,覺得她就如上天派來救他的神靈,神秘而又尊貴。

隻是第二天,月夫人派來的人並沒有能接到他。

蘭卿消失在攬風樓裡,連帶著月夫人給的那枚玉佩。

當然,這位神秘高貴的月夫人,自然就是媚天了,沒接到蘭卿她也不意外,因為這是必然的。

這個世界的劇情並不如表麵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蘭卿不記得他小時候的事情了,小閱子看了資料卻清楚得很。

這位受儘了侮辱以色侍人的妓子,卻擁有一個最尊貴的身份。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蘭卿真正的身份會是大召的皇子。

而且是皇後的嫡長子。

當年瓏貴妃異軍突起,得到了皇帝寵愛,皇後也被她所害,而大皇子更是意外流落人間,隻是皇帝真的很寵愛貴妃,哪怕知道皇後的死有蹊蹺,也不願正視真相,可誰都沒想到,皇帝那麼寵愛的貴妃,真正喜歡的人卻是安山王。

她竟然私底下與安山王私通,她為皇帝所生的兩位皇子,都是安山王的子嗣。

安山王更是意圖謀反。

這個原本以為永遠不會被揭開的真相,終於還是在某一天被揭開,皇帝氣得吐血三尺,勃然大怒之下,將貴妃和安山王還有他們的兩個孽子都腰斬了,可他除了貴妃生的兩個孩子,已經沒有另外的皇子了,最後還是皇後身邊一個幸存的老人記起,說皇後的嫡子,或許還活著。

皇帝被氣得吐血,身體已是大不如前,可他怎麼甘心自己的江山拱手送人,若大皇子真的還活著,那當然是不幸中的萬幸。

於是事情便發展成這樣,皇帝的人終於找到了流落民間的大皇子,也就是蘭卿。

這一夜,安隴城暗地裡血流成河。

蘭卿的身份被徹底抹去,再也無人知道皇帝新立的太子是曾經的那個小倌蘭卿,除了早就看過資料的媚天和小閱子。

小閱子表示,其實偶爾開下掛的滋味還是蠻爽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三章已更。

友情提示:這個故事稍微有點複雜,且聽滄海慢慢道來,但總的來說,白月光沒跑了。

我先發表,有錯字不要驚慌,我等下就改。

至於那些想看霍爸追妻的,哎呀,哪天滄海寫個小劇場滿足你們。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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