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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處理完所有傷勢,整整耗費了兩小時的時間還有多。
清理肩頸處的大麵積擦傷最是費時,在連換了三種手法終於清理好整個創麵後,林衣還不得不耐著性子仔細地檢查了兩遍,直到確認了創口清潔,才上藥裹敷料,最後用繃帶小心地纏繞固定好。
饒是之後上藥包紮的手法都十分嫻熟,搞定這些也花了林衣一個多小時。
而若說肩頸處的傷處理起來最費時,那麼,處理腳上那處傷則是最費事。沒錯,沒那麼費時,但費事。
正所謂久病成醫,林衣從沒學過醫,但她仍憑借豐富的經驗對葉宜淺的腳傷情況做出了檢查和判斷——腓骨近端骨折。
該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斷得很乾脆,斷端應該無移位或移位輕微,不需要整複。也幸虧斷得是腓骨不是脛骨,所以也不必打鋼板鋼釘之類的,隻需用支具將患處固定好,基本可以可等著骨頭自行長回去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林衣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就算是秩序井然醫療發達的時期,受傷這種事有時也足可以毀滅一個強者,有多少一流運動員,最後都是倒在了自身的傷患之下,由世界排名榜上黯然跌落再無人問津。
而在生存條件嚴苛的當下,傷勢是否能夠痊愈,是否會留下後遺症,則不僅僅是強與弱的區彆,更是生與死的區彆。
所以哪怕結論是值得慶幸的,林衣依舊半點不敢馬虎,檢查完後她轉身就去收集來當燃料的樹枝堆裡挑挑揀揀,最後精心挑選出一根夠直長的粗枝來仔細加工——托之前醫院之行的福,如今手頭上的藥品還算豐富,基本醫療器械也有些,但顯然沒有打石膏所需的種種物件,所以得用傳統的方法來固定骨折,即上夾板。
借軍鏟之利,直長的粗枝很快被刨皮削光,最後劈成一塊塊厚度均勻的長木片,這過程是最麻煩的,準備工作完成後餘下的就簡單了。林衣先給患處已腫脹的皮膚輕輕塗了一層活血化瘀的藥膏,然後就毫不手軟地上夾板縛紮帶,遠端近端上三道下三道將那小腿給捆了結實,端得是十分輕車熟路有條不紊。
上好夾板再用紙板墊高患肢,餘下的那些小擦傷就很好辦了。這些傷口大多很淺,又是傷在手指之類方便處理的地方,甚至都不用繃帶,簡單清創之後纏幾個創可貼就完事。
等全部完事之後,林衣直起腰長籲一聲,這才感覺到手腳已經冰冷,身上也早起了雞皮疙瘩。
即使是抵了門又生了火,但這小破屋顯然不具備什麼氣密性,不知打頭上哪兒漏進來的小涼風一陣陣的,忙的時候不覺得,這一空下來就讓人有些受不住了。光著腿的林衣趕緊扒拉了扒拉篝火邊正烘烤的衣物,好在她隨身的衣褲全是戶外運動品牌,速乾型的料子經過這兩小時已經沒了水氣,林衣三兩下穿上,再把另一個人的衣物翻個麵繼續烤,然後才有空在火堆邊坐下,看著小夥伴發呆。
裹在防潮墊裡昏睡的葉宜淺看上去倒是半點不冷……此刻那麵頰透著紅暈,兩鬢還有細汗,之前清創上藥時,哪怕是長時間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肢體,摸上去都是隨時暖和的……
令人擔心的是,這種紅暈和這種溫度,說到底其實都是不正常的表現。
很明顯對方正在發燒,原因不明的發燒。
按葉宜淺平時的體質看,幾乎不可能白天在河水裡泡泡就能導致她變成這樣,即使普通的傷口感染也不會如此快出現症狀,更何況還有異常的昏睡。
情況有些不太好……林衣暫時還不願意去胡亂設想什麼,但即使如此,情況還是有些不太好。
就算是不怎麼承重的腓骨,骨折了至少也需要一個月左右的休養,在這間用來應急的小土屋裡過一個月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屋子的防禦性安全性且不談,幾十天的時間,兩個人要吃喝拉撒睡,這裡幾乎什麼條件也不具備。
偏偏這裡條件不具備,卻不能轉移到有條件的地方,有條件的地方在哪裡林衣還不確定,但隻怕不在這附近,甚至不在這片田野之中。
而要長距離的轉移一個大部分時間都神智昏昏的人太難,就算都是背著走,背一個死沉沉的昏迷者和背一個腳不便的清醒者也是完全不同的,後者至少懂得配合與觀察,在危險來臨時提醒你一聲。
基於以上理由,林衣最終還是決定在這裡略作停留,退燒藥什麼的先用下去,至少等葉宜淺多少好轉些後,再考慮轉移。
她自己也沒料到,這一等,就足足等過去了四天時間。
即使用了最好的退燒藥,葉宜淺的體溫還是不穩定,雖說不至於一直居高不下,但起伏很大,時而低燒轉高燒,過幾小時又自行跌下來,清醒的時間也少,很多時候連營養攝入都是迷迷糊糊間靠林衣硬灌點果汁下去了事。
對,就是灌果汁,附近沒水源,相對寶貴的清潔飲用水,這片橘園中更容易獲得的反而是天然果汁。
不過說容易其實也不那麼容易,在沒有榨汁機全靠切開來手擠的情況下,得費老大勁擠上十幾個橘子才能搞出兩杯果汁。後來林衣學聰明了,先剝好橘肉放加厚保鮮袋裡一通亂錘亂砸,砸完再擠汁就輕鬆多了,還能混點果泥一起給葉宜淺灌下去。
當然,僅僅攝入果汁肯定是不足夠的。這四天裡,林衣曾獨自離開過幾趟,一來是為了搜尋必要的食物補給回來,同時也是為接下來的計劃先尋找理想的轉移點。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安全的地方往往荒僻無物,有東西的地方最可能出事,所以幾趟下來雖然弄回了點勉強果腹的吃食,但又安全又容易轉移的場地還是沒著落。
事實上,林衣每次也不敢離開太遠太久,撇下一個昏迷的人在一間不能上鎖的小屋,其中風險不言而喻。
雖然不想承認,但每次回來推門的一刻,林衣發現自己心中都會湧出一股淡淡的不安乃至害怕,害怕視線所及之處會看到什麼變故。
其實害怕也沒什麼不對,對方若有個萬一,那辛辛苦苦做這些就完全不知所謂了,要知道,為了保持警惕,這四天來連睡覺她都沒好好睡過,簡直比當初獨自一人待在樹上還要累。
這樣累了四天,葉宜淺的情況似有所好轉,卻也沒好轉多少,而疲累的林衣決定不再等待了。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學姐,咱們來商量商量吧。”
入夜之後,林衣難得放鬆地坐在火堆邊,一邊剝了橘子懶懶地嚼著,一邊對著躺在那裡的人說話,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進去,反正很多時候葉宜淺也並非完全不省人事,隻是昏沉無力意識朦朧而已。
“不管你現在身體是怎麼回事,就這幾天的情況看,我相信學姐你能夠撐過來的……原本我想等到你撐過來後聽聽你怎麼安排,但現在看來再這麼下去的話,就算你能撐得住,我也吃不消,那樣可不太好,所以咱們不能再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