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誌遠一個轉身，將對方的雙手抓住，“嬸子，你這是乾啥？”
老太太愣了愣，連忙從兜裡頭將早已用紅布包好的錢掏出遞給姚誌遠，“哎呦呦，我這是好久沒看到精細糧，激動了忘了先給錢了。對了，我前些天等不及你特意去黑市打聽過啦，現下那塊兒苞穀麵跟高粱麵都賣兩毛錢一斤不要票，大白米大白麵六毛錢一斤不要票，但是咱們都已經說好了，所以我想著還是守信等著你過來吧。不過咱這價格嘛……能不能按照黑市上的走？”
姚誌遠還未拆開紅布包的手頓住，嗬嗬笑了笑，“有緣再會。”
老太太連忙拉住了他，“就按原來的三點五比一，七毛一斤我買！我買！”
姚誌遠此行共帶了十斤大白米。
他也不問老太太多拿，正正巧巧數出七塊錢攥到手裡頭後，便將多餘的錢重新遞回給老太太。
其後將背包裡的糧食倒進了老太太家的米缸。
老太太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我不是衝你定了二十斤的大白米嗎？這些米隻有十斤？那另外十斤呢？”
姚誌遠言簡意賅，“我一次性背不動那麼多。”
“那我咋辦？我還差十斤大白米該咋辦？你下一次進城是什麼時候？這禮拜能來嗎？”
姚誌遠將背包裡的米粉抖摟乾淨，“可以的。”
“具體啥時候”
“這我就說不準了，您也知道出一次村不容易，最遲不超過下禮拜的今天。”
從老太太家離開後，姚誌遠歎出口氣。
本來今日的打算是交易完成後去看一眼梅子姐的，但現今這副樣子肯定不行了！這老太太還敢在他麵前演戲裝無辜？要知道他可是戲精屆的王者好嗎？
回頭眺望了一眼老太太家所屬樓層，姚誌遠轉身出了院子，朝國營商場行去。
那日坑鐘紅時他不僅坑到了一堆錢，同樣也坑到一堆票證。
故而此刻走進商場的他底氣十足，先是在副食品櫃台晃蕩了一圈，後又在針織品櫃台晃悠了一圈。
時值工作日，來商場購物的人並不算多。
姚誌遠這特立獨行的身影吸引了不少‘櫃哥櫃姐’的注視，正當他們想要提醒這人不購物最好不要在公家地盤瞎晃悠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朝姚誌遠走來，“大米？”
姚誌遠搖了搖頭，單出食指指向自己，“小農民一個。”
“談一談？”
“正等著你們呢。”
兩人的表情明顯很是意外，不過在出到商場外聽完對麵這小年輕的判斷依據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像這種隨意抖摟出賣家的人真是誰遇見誰倒黴！小兄弟算是你聰慧有餘，識人能力不足，最開始就不應該心軟答應那老婆子的。若非你遇見了我們，唉……現在早該被關在局子裡了。”
姚誌遠其實本來就沒怎麼相信過那個老太太。
不過是秉著第一次被抓反正也不會被關的原則，隨意挑選了一個買家而已。
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沒看他這一下子就引來了兩個黑市商販中的大戶嗎？
可他還是笑得一臉老實，並順手撓了撓頭露出個憨厚質樸的傻笑，“是啊，我沒怎麼進過城，老是聽村裡頭長輩都說，這投機倒把的買賣壓根不能碰，逮住了的話是要蹲大牢的，嚴重點甚至還要挨槍子呢！我本來還以為自己運起會好一點，沒想到……唉，不過要不是被逼到極點，誰願意碰這一個行當啊。”
“小兄弟有故事？”
“我今年十六歲了，你們看看我這瘦弱的身材，再看看我這低矮的身高，哪能沒有些經曆？”姚誌遠歎一口氣，“不說這些了，兩位大哥大費周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兩位壯漢對視一眼，“細糧產量少，大家夥也都愛吃，所以黑市上鮮少能見到細糧的身影，可以稱的上是有價無市。我們想請小兄弟幫忙在村子裡搞點細糧的貨源，咱們價錢好商量，有錢一起賺！”
姚誌遠的視線在對麵兩人臉上左右流連了幾遍，良久，麵露苦澀道：“是不是我若不答應，兩位大哥就要把我扭送到公安局去，或者在彆的地方找我麻煩？”
兩壯漢再度對視，“我們牛大牛二兩兄弟還沒有那麼卑鄙，就像是你說的那話，不是被逼到極點，誰願意碰這樣一個行當啊？”
“今日來找你也是為了多交個朋友，即使買賣不成，咱們仁義尚在，你無須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姚誌遠本打算以退為進，沒想到這兄弟倆人壓根不上道。
不過說實在話，這兄弟倆人長得比他還要老實，有可能真的是實心眼子還說不定呢。
他的麵上顯露出糾結，一會兒抿抿嘴想要開口，一會兒又把嘴巴閉合的嚴嚴實實。
此番動作看得牛大牛二兩兄弟心揪不已。
彆看他們長的人高馬大，其實倆人根本就沒什麼心眼。
若非那日那前來黑市打探糧價的老太太人慫又鬼祟，他們也不會從對方嘴裡套出來眼前這個小兄弟的消息。
他們在黑市中的收入不算很低，但是由於手頭握有的貨品可替代性極高，往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夠跟那些手頭握有獨一份貨品的黑商打平。
難得把握住這樣一個機會，卻沒想到他們還是太不會說話，直接按照那個小兄弟的意思威脅他不就好了嗎？乾什麼非要把話說得這麼實在？
這道生意看來極大可能就要這樣黃了！
良久，在吊足了兩兄弟的好奇心後，姚誌遠歎口氣道：“我答應了。”
牛大牛二沮喪的表情已然顯露而出。
聞言，他們麵上的表情凝滯，逐步轉化為驚訝，“你……你答應了？”
“如果剛才你們順應我說的那些點頭的話，我可能還會寧死不從。可是你們沒有，不僅沒有，而且還想同我交朋友！我也想交你們這個朋友，畢竟咱們都是被現實逼迫無奈而為的老實人啊！”
三個老實人彙聚一堂，先是六眼淚汪汪的交流了一番，其後終於談起了價格。
牛大牛二報價0.3元/斤。
姚誌遠據理力爭0.6元/斤。
最終的最終，雙方協定取中和價0.45元/斤作為最終成交價位。
價位商議好了，便可以來商議成交數量，牛大一開口就要一千斤，著實讓姚誌遠有些哭笑不得。
“大哥，我這小身板每回最多最多背十五斤而已，要知道從我們村走到縣城得三五個小時的路，村長的‘蹦蹦蹦’又不可能獨自為我服務，那麼多的糧，不說收起來好不好收，即使能夠收到，我怎麼給你運到縣城裡來啊？”
牛大拍拍牛二的肩，“那些糧食並非讓小兄弟你單次就供應到位！我兄弟有自行車，你可以等咱們交易過幾次放心我兄弟後，由他跟著你去你們村子認認路，其後咱們約定個交易時間，每到那個時間，你就把糧送到村口，我兄弟會在那裡直接拿貨裝車給你錢。”
“自行車？”
“是啊，等到小兄弟你有錢了，也可以買一輛騎著，我兄弟在廢品收購站那有門路，能給你拚出一輛自行車來的！”
“……，那行吧。”
姚誌遠答應的勉強，等到跟手上再握一張地點紙條並跟這兩兄弟話彆之後，他的麵上卻難掩喜色。
要不是這個時代自行車的外觀跟現代差彆實在太遠，他直接在閒魚上就能搞到一輛售價三百的二手車了。不過即將能夠成為有車一族，還是很讓人開心的呀！
忙完了這邊的事，他今天終於沒有再忘記該去幫姚誌龍把飯票換成糧食了。
到達縣一中的時候裡麵的學生們似乎正在上課，將自己的訴求告訴了門衛，對方並沒有難為他，且還極為熱心的給他指了指食堂所在。
本以為這個時候食堂裡鐵定隻剩打飯大媽跟換票大叔，未料他不過剛走進食堂大門，就見角落方向有一個淚眼巴巴嚼著饅頭，喝著稀湯的女孩子在那裡坐著。
姚誌遠愣了愣，並沒有上前搭話，而是在手頭上的糧食袋子被灌滿遞回之後，衝著換票大叔問道：“那邊角落怎麼有個人正坐著吃飯呢？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
“你說那姑娘呀？還不就是因為跑不過那些同學，搶不過那些男生，所以經常早上餓肚子嘛！前天還是昨天來著，又一次沒搶到早飯，課堂之上直接就給餓暈了。他們班主任在知道她的情況後，就特批說讓她第一節課以後不用上了，也叮囑在食堂打飯的幾個記得給他們班這位第一名留出來足夠的夥食。”
姚誌遠不解，“那她哭啥啊？”
哭得他心裡頭怪亂的。
將糧食袋子套進自己的背包裡麵，姚誌遠本來想目不斜視的走出餐廳。
可不知為何，他眼角的餘卻光時時在提醒讓他注意角落的那個姑娘。
半響，他無奈歎出口氣，邊走便將背包重新拉開，從裡麵掏出他本身預備帶給姚芬芳的江米條跟水果糖。
走到對方麵前後，他一把將盛放著江米條跟水果糖的塑料袋墩在桌上。
見對方抬頭用淚眼婆娑的眼神看他，他心頭一緊，不經大腦思考的話便就此脫口而出，“哭哭哭，哭什麼哭，醜死了！吃！”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
他真是憑實力單的身！
他本來不是想這樣說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姚哥嘴裡說：“哭哭哭，哭什麼哭，醜死了！吃！”
姚哥內心os：你再哭我就要心絞痛死掉了，仙女兒你吃點東西緩緩，饒我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