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次交心(2 / 2)

原本沈沅的身量就偏瘦弱,懷了身子後也不見長肉,再吐下去,這人都要沒了。

等沈沅的孕吐稍有好轉,也漱完了口後,便被陸之昀勒令躺在了床上。

男人並未褪下那身莊重的官服,他坐在床側,亦用寬厚的大手握住了沈沅露在衾被外的那隻纖白的玉手,似是在無聲地予著妻子安慰。

沈沅水盈盈的眼眸看著身側的男人,眸底蘊著的情愫也比尋常更添了幾分柔弱。

陸之昀用指腹摩挲著美人掌背上的柔膩肌膚,低聲問道:“適才在宴上,唱曲了?”

沈沅赧然地點了點頭,沒準備瞞著陸之昀,也將宴上她被小輩起哄,還被寇氏幫腔的經過都同陸之昀說了出來。

她唱完那曲《聲聲慢》後,心中便後悔極了。

可蘇州的伶人未到,雖是寇氏從中作祟,但卻也是她失了職。

幾種因素加在一處,也使她不得不唱。

沈沅本以為陸之昀在聽罷她的言語後,會冷著聲音批評她一通,卻沒成想,男人的語氣竟是很顯溫沉,又問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因著適才就吐了一遭,所以沈沅的眼眶仍泛著紅,瞧著就像剛剛哭過似的。

沈沅幾要開口講話時,也覺出了陸之昀冷峻的眉宇間,明顯是動了幾分惻隱。

今夜她的官人很溫柔。

他對她做的每個舉動,都像是在憐愛她一樣。

沈沅亦覺得自己的心海,也仿若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耐著心中難以描述的微悸,話音柔柔地回道:“是官人的妻子,是國公夫人,是公府的主母……”

說到主母這話時,沈沅的心裡也越來越沒有底氣。

因為自她進府後,這府裡的下人就從來沒喚過她主母,反是隻稱她為五夫人。

沈沅當然知道京中的勳爵世家講究甚多,從前在揚州唐府時,外祖父還在世上,唐禹霖也會抱著三弦琴,和沈沅一起為唐老太爺唱幾首曲子。

可在京中,這便是上不來台麵。

且她在公府的輩分雖然很大,但年紀卻是不大的,人也生得柔怯,再加上平素同人講話時,還帶著吳語方言,有時真的壓不住大場麵。

這些難以言說的委屈,沈沅也一直悄悄地放在心裡。

陸之昀扶著沈沅坐了起來後,見她眼神微有閃躲,便淡聲命道:“沈沅,你看著我。”

沈沅依著男人的言語,同他烏紗帽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對視後,便聽陸之昀低聲道:“從前在戰場上,我三兄為了救我,險些喪過命。你入府後,我忍著寇氏,也是看在我已故兄長的麵子上。讓著祖母,也是因為她年邁,且她曾經也為了幫扶陸家散儘過家財,而不是因為我怕她。但是這也不代表,我會同彆的家主一樣,總是存著那麼多搖擺不定,左右權衡的心思。沈沅,我知道自己最該護著的人到底是誰。”

“你同寇氏鬥來鬥去,都不如求我一句話要來得直接,這個道理你懂嗎?”

陸之昀峻挺的身影完完整整地罩住了沈沅,她的心中亦因著男人這番頗為真誠的話而感到了震懾。

沈沅不是不懂陸之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隻是她自小父母便不在身旁,唐家的兒女很多很多,但是她們都有親生父母陪在身邊。

便如唐文彬在她婚前所講,縱是他有心想要對她多多地照拂,但是實踐起來,卻是極難的。

沈沅與尋常的小姑娘是不同的,她自小無論是想要什麼東西,還是想做什麼事,換取的方式都不會是同大人提要求。

一是因為,她沒有可去索取寵愛和疼惜的對象。

二是因為,縱是她要了,也央求了,也沒有人會立即予她回應。

漸漸地,她處事的方法便成了,無論想要什麼,或是想做什麼,都要自己去努力爭取,要用儘心機才能換得。

可彆人家的孩子,隻要求一求父母,就能輕易地獲得她想要的東西。

而今夜,陸之昀的這番話是在同她交心。

他在說,如果以後她想要什麼,是可以同身為丈夫的他索要的。

沈沅的鼻間,驀地有些發酸。

陸之昀見她沒吭聲,便曲指敲了下她的眉心,又問了遍:“嗯?你懂沒懂?”

待他的手離開了美人兒的白皙螓首後,卻見沈沅那張巴掌大的芙蓉麵,登時便溢滿了淚水。

這副淚染輕勻的柔弱模樣,自是讓陸之昀的眸色一變,他無奈地又將語氣放得很低,輪廓冷銳的鳳目也逐著她微側的眼眸,又問:“我力氣又使重了?”

沈沅搖了搖首,覺得陸之昀這樣深沉性情的人都難能同她交了次心,便把自己的顧慮也同男人如實地講了出來:“妾身這麼做,也是一直想幫官人分擔些事情的…官人公務繁冗,妾身不想再讓官人還被家中的瑣事纏擾。”

聽罷她這番柔柔的話,陸之昀也淺淡地笑了一下。

“這幾日你害喜嚴重,就先待在院子裡休息,症狀未穩定下來之前,哪兒都不要去了。”

沈沅剛覺得男人的眼角難能浸了些溫和,可轉瞬的時當,陸之昀就又同她說了這麼強勢的話。

她自是不太想依著陸之昀的言語,就這麼待在這個院子裡。

沈沅剛要開口再同陸之昀爭取一番,卻覺自己的後頸竟是被他掌心微糲的大手驀地給捏住了。

她會出了陸之昀這是想要將她抱在身上,趕忙便想躲進拔步床的裡麵。

這拔步床的內設和雕花都是女兒家會喜歡的那種,沈沅住進來後,便覺得,這應該是陸之昀特意命人給她打的。

沈沅剛看見這拔步床時,還很疑惑,因為她覺得,像陸之昀這樣的人,是不會去睡這種女裡女氣的床的。

可縱是他給她造了個她很喜歡的拔步床,但沈沅在這一小隅的地界裡,還是被男人牢牢地掌控著。

陸之昀及時地攥住了沈沅的腳腕,亦趁她柔呼出聲時,將她抱在了身上,低聲命道:“不許再亂動。”

沈沅也怕會傷到孩子,隻得任由男人錮著她的腰,就像在抱小孩子一樣地抱著她。

陸之昀的右手仍捏著沈沅的後頸,亦在她無助地闔眸時,將薄唇覆在了她白皙的頸側。

沈沅正不明所以時,便覺那處竟是泛起了淡淡的痛癢。

她即刻會出了陸之昀這是要對她做什麼。

他在這時,也一貫是個狡猾的。

待陸之昀鬆開了一臉赧然的沈沅後,隻淡淡地說了兩個字:“聽話。”

沈沅無奈地伸指撫了撫頸部的那處,雖然她現在看不見陸之昀在那兒留的痕跡,但也清楚,就憑他剛才的力道,沒個三日的功夫是消不下去的。

就算過了三日,上麵也得敷層粉,才能完全將這些痕跡遮掩。

沈沅無奈地被他放倒在床後,覺得自己這幾日是真得被困在這個院子裡了。

陸之昀隻是同她使了這麼一出小伎倆,她便得認栽了。

眼見著陸之昀即將離開床處,要去褪下官服換身衾衣,沈沅卻驀地想起了陸蓉今日同她說的一番話。

陸蓉說,她院子裡的書房,是觀賞韶園的最佳之地,透過那扇拱月懸窗,便頗有入勝之感。

陸蓉還說,她院子裡這漪蝶廳不是一早便有的,而是三月前,陸之昀自己取的。

就連上麵的字,都是陸之昀親自提寫的。

蝶?

沈沅突地意識到,陸之昀命人給她備的許多綢緞和發釵,也有許多都是蝴蝶紋樣的。

思及此,沈沅望著陸之昀已經站起來的高大背影,探尋似的問道:“官人,您很喜歡蝴蝶嘛?”

她見陸之昀往前走的步子微頓。

待緘默片刻後,他嗓音低醇地回道:“嗯,還算…喜歡。”

沈沅的柔唇微啟了一下,卻聽男人似是又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喜歡。”

***

三日後。

沈沅頸脖上被陸之昀弄的那些痕跡終於褪去,而陸之昀這日也恰好休沐,她現下的月份也可對外聲稱是剛滿一月。

故而二人便準備趁著今日這時當,去趟雲蔚軒,將沈沅懷孕的消息告訴給陸老太太和寇氏。

沈沅同陸之昀並肩行著,二人剛要邁過雲蔚軒的門檻,裡麵卻突然出來了個莽撞的丫鬟,險些衝撞到了沈沅的肚子。

幸而陸之昀及時護住了她,待那丫鬟瞧清了來人竟是陸之昀和沈沅時,眸色不禁驟變。

她忙跪在了原地,嗓音微顫地認錯道:“公爺…五夫人…是奴婢不長眼,還請公爺饒了奴婢這次……”

陸之昀的鳳目威冷淩厲,在看向那地上跪著的丫鬟時,眸中也帶了幾分審視。

丫鬟正覺得自己難逃一劫時,卻聽陸之昀冷聲問道:“你喚她什麼?”

陸之昀沒責問她衝撞了沈沅,而是在糾著她的稱謂。

丫鬟自是有些不明所以,複又不解地看向了沈沅,又重複了一遍:“五…五夫人。”

她再喚了一遍後,亦能明顯覺出,陸之昀周身散著的氣場也比適才更冷厲了。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該喚她什麼。如果這次再喚不對,就是不懂府中的規矩。既是連規矩都不懂,那你也沒必要再在府中做事了。”

陸之昀的話音甫落,那丫鬟的腦袋也立即便靈通了過來,連忙改口喚道:“主…主母…是奴婢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