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正版(1 / 2)

那莽撞的丫鬟仍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適才還陪著陸老太太的寇氏聽見了雲蔚軒外的嘈雜動靜, 便循著聲音走了過來。

瞧見了陸之昀和沈沅,還有那丫鬟的神情後,寇氏對適才發生的事也猜出了個大概。

寇氏假意關切問道:“五弟, 這是怎麼了?”

陸之昀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並沒有回複她的問話。

寇氏麵色一僵,亦不禁在心中暗忖著。

這爺們兒一在家,沈氏就有人撐腰了,她的相貌本就生得柔弱憐人, 還經常會使些個心機手段, 在陸之昀的麵前裝嬌弱和無辜。

這陸老五也是個不能免俗的, 他同這世間所有的男人一樣, 就喜歡沈氏對著他使些柔媚小意的伎倆。

寇氏這般想著, 也斂去了眸底的淡淡不屑。

陸老太太這時揚聲詢問了句:“這外麵到底發生了何事?既然都來了,就進來說罷,彆都在那門處站著。”

老太太發了話後,幾人便依次進了室。

陸之昀和沈沅自是走在前麵, 寇氏緊隨其後,丫鬟也一臉驚懼地站起了身, 進了軒內後便換了處地界繼續跪著。

待眾人坐定後,雲蔚軒的丫鬟也為各位主子呈上了茶水。

雲蔚軒內溢滿了清冽的茶香後,陸老太太見地上跪著的, 是她院子裡的人,便開口問道:“說罷,你這丫鬟到底犯了什麼錯,惹得公爺這麼生氣?”

那丫鬟回話時, 仍呈著跪伏的姿態, 額頭也緊緊地貼在了地麵上, 顫著聲音回道:“是奴婢…奴婢適才莽撞,險些衝撞到了主母。”

主母這兩個字從這丫鬟口裡說了出來後,陸老太太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寇氏的眸色卻明顯一變。

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既是敢改口喚沈沅主母,那必然是陸之昀屬意了的。

寇氏掩飾著心中的澀意,敷著厚粉的麵容上,還在佯裝著笑意吟吟的模樣。

她那語氣上是在打趣沈沅,實際卻在微諷,道:“弟妹,你也太嬌氣了些,你又不是件瓷器,哪兒能一碰就碎呢?”

寇氏說完這話後,卻覺,一道深沉且淩厲的目光驀地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陸之昀今日休沐,穿了身宜辯等威的深青燕服,氣度沉穩淡漠地坐在圈椅處時,眉眼極其的深邃矜冷。

寇氏覺出了這道令人膽寒的目光是來自陸之昀的,亦故作鎮定地,也將視線落在了對麵這夫妻倆的身上。

其實在她嫁給陸之暉後,便發現這公府裡生得最英俊的公子其實是陸家的老五,陸之昀。

隻是他的威嚴冷肅氣質,很容易會讓人忽視他的長相。

就譬如現在,陸之昀在看向她時,眼神就浸著冷銳和厭惡。

寇氏亦發現,大抵在陸之昀成婚前的兩個月,他的拇指上就多了個墨玉扳指。

指骨分明的大手隨意地搭在圈椅的扶手上,便給人一種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氣質。

陸之昀從前未入內閣時,在朝中是從言官禦史做起來的,那時他的官階沒有多高,權勢也遠不及現在大。

但他那剛正不阿的凜然氣場,也讓當時的許多高品官員都會無端地對他生出畏懼之心來。

寇氏被他審視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時,陸之昀終於收回了視線,亦對陸老太太平靜道:“祖母,沈氏有身子了,醫師說月份剛滿兩個月,胎相還有些不穩。”

這沉金冷玉的聲音擲地後,陸老太太蒼老的麵容上,登時便浮出了幾分喜色。

坐在她身側的陸蓉,杏眼也驀地亮了起來,也同陸老太太一樣,將視線都落在了沈沅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好、好、好,有身子了甚好,我們公府也許久都沒有新生兒出世了。老五你可得照顧好你這新婦,她身子弱,不比尋常的婦人,懷著孩子總要更辛苦些。”

陸老太太細心地叮囑著陸之昀時,因著震驚,寇氏手中持的茶盞卻險些摔在了地上。

寇氏的雙手微顫著,神情也即刻變得頗為複雜,再難掩飾住心中的那些嫉妒和酸澀。

沈氏竟然有身孕了?

她才進府幾個月,這麼快就有了身孕?

憑什麼?

寇氏盼了那麼多年的孩子,可陸之暉卻是個無法生育的男人,還那麼早地就離開了人世。

陸之昀承襲了爵位後,雖然一直未娶,可她在這公府裡所處的位置也是極為尷尬。

後來陸之昀娶了沈氏這個賤人,上來就要讓她把中饋之權讓出來,那沈氏還這麼快就有了孩子……

憑什麼?憑什麼這天爺就對她這麼不公平?

憑什麼這所有的好處、福氣,都要讓那沈氏給占了?

寇氏手腕顫著,待將茶盞放回了檀木小案上後,陸老太太則不動聲色地將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裡。

這年歲愈大後,她也是愈來愈糊塗了。

昨夜公府的中秋宴上,她屬實不該被小輩一起哄,就讓沈沅唱曲。

沈沅年歲不大,性子也柔弱,讓人看著就覺得好拿捏。

可她卻是陸之昀放在心尖上的可人兒,如今又有了身子,陸之昀隻會更寶貴著她。

陸老太太清楚,自己這個孫子的耐心是有限的,還最是個護短的。更何況沈沅沒犯任何的錯,反是在他公務繁忙,不得閒暇時,被妯娌給了氣受。

思及此,陸老太太又當著一屋子人的麵,賞賜了沈沅好些東西。

這一舉動,並未讓陸之昀冷沉的麵色有任何放緩的跡象。

陸之昀用食指輕輕地點了點圈椅扶手上的橫木,低沉著聲音,又對老太太道:“沈氏進府也快三個月了,公府裡的事宜也早便熟稔了,既如此,就該按照祖母先前所說,讓三嫂將這掌管中饋的權利交還到她的手中。”

陸之昀用的,是交還二字。

他的聲音尚算平靜,可同陸老太太說的每一個字,都極有分量。

陸老太太知道這中饋之權,寇氏是拿不回去了,卻還是故作擔憂地說道:“嗯,但是沅姐兒才剛剛有孕,胎相也不穩……”

她剛要向陸之昀提出,趁著沈沅還在孕中,需要好好地養胎,不如還讓寇氏先替她料理著這闔府諸務。

陸之昀卻提前打斷道:“公府裡,大大小小的管事,還有資曆深厚的婆子們,少說也要有個十幾員。有他們幫扶著沈氏料理,就不勞三嫂費心了。”

話說到一半,陸之昀又添了一句:“等三嫂閒下來後,也去學學唱曲,等哪日公府再辦宴事,也好讓我們祖母開懷一下。”

這句不鹹不淡的話講罷,陸老太太連眨了數下的眼皮。

瞧瞧,這位睚眥必報的主,果然還在記恨著寇氏昨夜讓沈沅唱曲的事。

寇氏的麵色愈發難看,她瞥了眼陸老太太,卻見在得知沈沅有了身子後,她對陸之昀的態度也不敵從前強硬了。

她的心中愈來愈不是滋味,亦悄悄地將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中。

自沈沅入府後,公府裡就總有下人不時會議論著,說這三夫人到底後不後悔改嫁給了先國公陸之暉,而不是如今這位權勢滔天的首輔大人。

寇氏是唯一清楚答案的人。

那答案當然是,後悔極了。

看著陸之昀如此護著比他年歲小了一旬還要多的美貌嬌妻,寇氏心中也清楚一件事。

如果陸之暉還活著,也逢上了同陸之昀一樣的境遇,憑他那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性情,絕對不會像陸之昀那樣強勢地為妻子撐腰。

眼見著日頭愈足,時辰也將至午時,寇氏一臉悻悻地離開了雲蔚軒後,陸之昀也同老太太告了彆,想帶著沈沅先回去休息。

陸老太太卻同陸之昀提起,說要同沈沅單獨說一會子話。

見陸之昀麵色冷肅,陸老太太無奈道:“我這老婆子隻是想同她單獨說幾句體己話,這麼一會子的功夫,你都撒不開她。”

陸老太太都這麼說了,沈沅也不好讓陸之昀就這麼拂了老太太的麵子,便衝著陸之昀點了點頭。

等陸之昀離開雲蔚軒,站在院子裡等沈沅時,陸老太太隻在軒內留了近侍的婆子。

待沈沅坐在羅漢床地另一側時,陸老太太便語重心長地對她叮囑道:“老五家的,你三嫂的事情,你官人應該也同你講了一些了。唉,她也是個命苦的,有時難免會想不通,若是做出針對你的事情來,你也彆太放在心上。雖然現在下人也都改口喚了你主母,但為了家宅和睦,往後在你三嫂的麵前,你的態度也要儘量放尊敬些。”

陸老太太的這番話,讓沈沅突地想起了父親沈弘量總喜對她道出的那套說辭。

明麵上是安慰她的,實際上,話裡話外都透著對另一人的偏心。

沈弘量偏心沈渝,而陸老太太則在偏袒寇氏。

兩個人說要讓她忍讓的那副口吻都一模一樣。

也是,她才進府多久,僅憑這幾個月的悉心討好,也不可能讓老太太忘記寇氏的好。

思及此,沈沅還是溫順地衝著陸老太太點了點頭,嗓音溫柔地回道:“嗯,孫媳都記下了。”

心中卻想著,如果寇氏不再主動挑事,她也會在公府下人的麵前,給她這個三嫂些尊敬和臉麵。

如果寇氏還要繼續惹事生非,就另說了。

***

秋意漸濃,層林儘染緋紅。

寇氏沒了中饋之權後,終日閒待在院子裡,是愈來愈鬨心。

這日在公府的花園閒逛時,寇氏正好瞧見了廖哥兒。

廖哥兒站在鵝卵石鋪地上,正滿臉開懷地同他年歲相仿的隨侍踢著毽子。

瞧見了廖哥兒後,寇氏的唇角顯露了幾分笑意,心中也忽地生出了一計。

便同身側的杜婆子走到了廖哥兒的眼前,廖哥兒被人驀地打斷了玩耍,心中有些不甚情願。

他好不容易才將這毽子踢到了第三十三下,馬上就要超過原先的記錄四十下了,寇氏卻讓他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故而廖哥兒胖乎乎的小臉,難能顯露了幾分反感。

就算今日寇氏沒有打斷他踢毽子,廖哥兒也不喜歡她和杜婆子。

廖哥兒隱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這杜婆子就曾罵過他賤種。

她以為他那時還不記事,可廖哥兒卻將這句賤種一直記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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