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戲子(2 / 2)

他原本以為這個古怪的女人不會喜歡這種現代流行風格的唱跳,傳統古典美才是她的口味。

他盯著她的臉直看,她的笑容雖然很淡,但很真誠,看得出不是奉承。

任南逸傲眉一展,不由也揚起了唇角。

現在看來,該說藝術是共通的呢,還是該說他的表演太有魅力?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他現在都心情不錯。

“你之前說你是藝人,就是這個意思嗎?”容汐問道。

“嗯……差不多吧,除了唱歌跳舞,還會演戲。”

容汐思忖著,“你的職業,倒是與我們那裡的伶人倡優頗為相似。”

她想起以前還在大戶人家做丫鬟的時候,每到京城溫陵名角登台演出,一時也是萬人空巷的熱鬨景致,雖然人數上還是及不上他就是了。

如此看來,在這個世界裡任南逸一定是鼎鼎有名的角兒了。

任南逸不知道容汐在想什麼,隻是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中莫名生出些煩躁不安。

雖然他對曆史知識了解不多,但古人最瞧不上戲子,他還是知道的。

這女人總以古人心態自居,所以,也會這麼想嗎?

越想越煩悶,任南逸心裡憋不住話,索性問了出來。

“我聽說在你們那裡,伶人倡優不是什麼好營生,人們都瞧不起他們。”

他手上佯作不經意地繼續擦著已經沒汗

的臉,眼睛忍不住往容汐那裡瞟。

容汐不置可否,他那樣說,也沒錯。

名角們雖受追捧,但人分三六九等,他們還是社會的最底層,更不要說那些默默無聞的優伶們,多是活得卑微淒慘。

但容汐並沒有瞧不起他們。

“雖風氣如此,但無論士農工商,還是教坊裡的伶人倡優,亦或是我們這樣的女官宮吏,追根究底,大家不過都是討份生活罷了,沒有什麼可互相苛諷的。”

她做過書香門第的閨秀,又做過卑如塵泥的丫鬟,做過執掌內廷的司宮令,也做過命賤如草的小宮女。

浮萍二十載,方得知,人若硬要瞧不起誰,到頭來都是瞧不起自己。

任南逸放下手中的毛巾,斂去了不經意,專注地盯著容汐的神色直瞧。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眸中仿佛有滄海桑田,時而沉思,時而又陷入漫漫回憶,好像真的經曆了許多風霜一般。

任南逸又想起聞凱對容汐的描述,明明青春年少,卻成熟老練,像貴族一般端莊孤傲,又像軍人一般剛強鋒利。

他知道聞凱看人一向是準的,而且就他自己而言,越與她接觸,也越覺得她神智不像病態。

任南逸皺眉,腦海中匪夷所思的念頭又翻湧上來。

她真的是那個遙遠年代的深宮女官嗎?

可這樣想,又有對不上的地方。

《南溫麗歌》的劇本雖有改編,但像容汐這樣在正史野史中皆有記載的人,其重要特征和事件,還是會按照曆史記載基本還原。

曆史上的容汐,是個奸佞狠毒的人。

她依仗手中權勢,肆意淩虐宮人,甚至狂妄歹毒到膽敢謀害皇嗣性命,最終事情敗露,方被治罪處死。

任南逸實在無法將這樣喪心病狂的人與眼前的容汐相對應。

就憑她能說出剛才那一番話,任南逸就認定她不是個壞蛋。

這樣看來,這兩人明明不同,根本對不上號。

任南逸鬆了口氣,搖搖頭,果然是他胡思亂想了。

“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

被容汐的聲音拉回了神,任南逸攏回思緒,托詞道,“我隻是在想,你那裡的人挺可憐的,在我們這裡做藝人,不會被人瞧不起。”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而且,

我做藝人,也不是為了討生活。”

容汐有些困惑,“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我自己高興。”

任南逸長腿伸展,放鬆地往沙發背上一倚,黑曜般的雙眸在燈光下更加豐神俊朗。

“雖然說能賺錢也高興,但最初決定成為藝人,隻是因為我喜歡舞台,喜歡在舞台上的自己,喜歡這樣活著。”

喜歡……這樣活著?

容汐不由笑了,“那你是個極幸運之人,這世上,能選擇怎樣活著的人不多。”

像她這樣的人,注定沒有選擇的權利。

若論高興與歡喜,現在在她心裡,主子高興她就高興,主子的歡喜就是她的歡喜。

任南逸對她的笑並不在意,“我倒覺得那是因為很多人不敢做出選擇,才找一堆理由為自己的懦弱開脫。”

他望進她的眼眸裡,自信而堅定,“人人都可以選擇自己活著的模樣。”

他的目光像是撞進了她眼底深潭的小小石子,在容汐的眸中漾起一圈波瀾,可轉瞬又被墨色吞噬,歸於平寂。

她垂眸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明白他這一番話是出於好意。

隻是生於安樂之中,有許多事,他不懂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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