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你是說,9歲那年我經曆的那一切,您或者我父親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麼?”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而我也是在找到你之後才逐漸理清了思路,從他嘴裡問出了前因後果。”

許多顏臉色煞白:“那麼,竟然是我的姐姐麼?”

鄺夫人點點頭:“誰能想到,一向溫柔乖巧聰慧懂事,對我極為尊敬對你嗬護備至的異母姐姐,揣著那麼大的禍心?我至今仍慶幸她不曾直接對我或者你下毒呢。隻因她太驕傲,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就設了套路坑對家。那宿敵家裡偏是真有傻兒子,你姐姐才十□□歲,花一般的年紀,裝單純白花受委屈的模樣,隨便掉兩滴眼淚騙個男人為她死心塌地賣命,實在太容易了。

你父親早就發現了這些蛛絲馬跡,直到你姐姐促成了帝都之旅,高爾夫球場內的各種異常顯露出來,你父親就已經猜到她要動手了。可是更細節的布置,以及你會被藏到哪裡,是否真的不會有危險,你父親並不能確定。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既然這事最終能讓宿敵垮台,你父親肯定要放手一搏。他後來承認他做過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失去了你。而那時我和他還年輕,我們還能再生。無論男女,他都願意作為繼承人培養。”

“我該慶幸我沒死,才撿了這個便宜麼?父親是不是後悔了,當年就不該找到我,你們再生一個就好了呢?”許多顏的表情越發古怪,“如果我是父親,可能覺得姐姐更優秀呢?這種一箭多雕的手段用出來,環環相扣的設計心狠手辣的決斷,這才是合格的許氏繼承人該有的素質吧?”

鄺夫人笑容慘淡:“這麼一看,你和你父親想的倒是不謀而合呢。他也覺得你姐姐更適合商場拚殺為許氏開疆擴土,她有那股旁人沒有的不擇手段誌在必得的狠戾。但他最終放棄了她,注銷了她的中國國籍,給她安置在國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換個地方,讓她不會再有根再有時間培養親信,讓她浮萍一般漂泊,再不可能威脅到你。所以,你父親是更舍不得你啊。如果他選了你姐姐,你哪有機會活到現在?而現在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許多顏的眼睛瞪圓了:“您是什麼意思,姐姐她……”

“她在知道了你被珍妮李甩了之後,一高興喝多了,摔成了植物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想要逃避現實還是命該如此,反正她一直躺在床上依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征,至今還沒恢複意識。”

“所以你爸隻有你了。”鄺夫人醞釀了許久的感情到了最高點,“哪怕現在你爸翻臉了,將我踢出許氏,我也沒什麼遺憾。起碼你已經沒有什麼強大的威脅了。”

“我姐姐,真的是自己摔成植物人的麼?”許多顏雖然是問句,卻不曾指望母親能回答真話,一轉話鋒又說,“高科技不是假的,隻要你們精子卵子都在,找人代孕生十個八個的兒子,也不成問題。”

“你爸不同意。他覺得孩子多了,是非多。便是真那樣造出來幾個孩子,他也已經沒有心力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鄺夫人的語氣更加沉痛,“你不明白,等你當了父親就懂了。”

許多顏直接開了一罐可樂,全都倒入肚中,這才在甜絲絲的舒爽味覺刺激之下,找回了一點點活在現實的觸感:“您講這麼多,與催著我結婚有什麼關係呢?我爸不生,就想讓我生是不是?鑒於我的智慧水平,所以應該趁著年輕身體好早點生,多生幾個,你們好擇優培養?一個老婆不行,生不出合格的,我還有機會離婚再結,再生?”

“……顏顏。”

“母親,你們總是以為已經替我做了最周全的計劃,給我選的都是天下間最好的。可是評判標準呢?您是為了許氏活著麼?我該為了許氏和千億家產活著麼?我就不能單純的隻是我自己麼?就不可以喜歡一個並不符合您標準的結婚對象麼?母親,是我娶老婆。”

鄺夫人不甘心的質問:“那好啊,你說,你以為什麼是好?錦衣玉食的吃穿,沒有上限的零花,想儘辦法送你讀書,為你鋪平前路,為你搬開阻礙,我做這些都不夠麼?”

“不是不夠,是太多了!您想的越周全做的越多,給我的空間就越小越沒有我去發揮創造的地方。我本來就不聰明,從小除了聽從和接受,做什麼你們都覺得不對。您總說希望我輕鬆快樂,可我並不能因為您做的這些事情而感覺輕鬆快樂。”

許多顏激動的說道,“您知道麼,我記性一直不太好,但是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忘記。比如9歲的時候被困在黑暗之中的那三天。再比如6歲的時候,我用了一整天的時間跟人學習折紙飛機,總算折出了一個能飛的比較遠的。興高采烈拿給您看,您卻覺得那紙飛機折痕歪七扭八,裝飾圖案畫的不知所謂顏色搭配也很難看。您說彆人家三歲小孩就能比我折的好,您並不在乎它能不能飛。您當時嫌棄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後來我再沒做過什麼手工。”

鄺夫人霍然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將已經泣不成聲的兒子摟在懷中,不在乎他的眼淚弄濕了她潔白昂貴的衣物,留下水漬折痕,也不在乎他如此的失態。

她隻是宛若他幼小之時、尚在繈褓之中,她還那麼單純什麼也不想,就隻是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他也還不會說話,但他知道她是媽媽,他吃飽了便會無憂無慮傻傻笑著看著她,她也滿心歡喜看著他。隻因為看著他的笑,她就會開心。

若是他哪裡不舒服,他就隻會哭,哭聲止不住。她手足無措將他抱的更緊,就像今天這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他便能漸漸安靜下來,趴在她的懷中沉沉睡去。

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了呢?是她發現他比彆的孩子笨拙的時候麼?還是她為了得到更多得到更好的,打著一切為兒子的名義,卻不知不覺與初心背道而馳?

鄺夫人承認,她喜歡權勢,喜歡事業,更勝過她的男人。她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那是比舞台更大更曠闊的天地。一旦她站上去了,又怎麼能後退?前有荊棘,後有虎狼。她若不披荊斬棘,不逼著自己硬下心腸,她懷中的兒子就會受傷。

可她的兒子終將長大,不會永遠在她的懷中。

“母親,我知道您對我的好。可是這一次,能不能把我放開一點點?”許多顏在哭了許久之後,才低聲請求。那聲音很小,細弱蚊蠅,帶著一點點怯懦與試探。仿佛隻要母親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意的跡象,他就會改口一樣。

鄺夫人站起身,將她的兒子放開,再一次坐回對麵的沙發裡,抽了一張紙巾擦了一下眼角的濕潤,借此平靜心態,認真問:“你看上的那女孩,有什麼好?”

“她啊……”許多顏的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年夏天在醫院裡遇到的學生妹,唇角不由自主彎起一個弧度,這樣一個小小的細微變化,讓他整個人的哀傷之色退去不少,娓娓言道,

“……她為了救爺爺儘最大努力奔波,她那時候還沒上高中呢,她家也沒有大人,麵對巨大困境獨立承擔,她居然一點不沮喪,那麼有主意,抓住每一個機會。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束光,明明那麼不幸的她,卻還是閃閃發亮,堅強而耀眼。我以為我當時隻是羨慕她,覺得她有我沒有的,不甘心吧,我一直這麼笨反應慢,直到後來經曆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感覺。

那是心動的感覺啊。不在乎她長什麼樣,姓字名誰,是什麼出身。甚至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我是誰。但我也難得很清醒很克製,沒有貿然闖入她的生活。”許多顏望著母親,真誠問道,“母親,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體驗一下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呢?”

“所以,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惦記她了?不是因為她長的像珍妮李,而是珍妮李長的像她?”

許多顏貌似乖巧點點頭。

鄺夫人卻有點看不懂自己的兒子了。這孩子絕對心裡還藏著什麼事沒說,偏偏麵上不露絲毫破綻,裝作單純不設防的傻樣貌似和盤托出了所有打算,其實呢,哼哼,知子莫若母,若不是他親媽,估計就被他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