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捉蟲)(1 / 2)

潘臨正蹙眉思考著,前麵便來了幾名山匪, 他們都如他一般, 是賽甫的親信, 保護著賽甫的安全。

見潘臨半晌都未移步, 為首那名小眼的土匪表情有些不耐,他催促道:“還愣在那兒做甚,還不快帶著這婆娘進去!”

小眼山匪見賽甫派去尋步遙和潘臨的山匪少了一人,心中生了疑,卻也沒有多想。

潘臨眸色漸暗。

他進退兩難, 身前身後都有山匪, 現下是逃不掉的, 隻能先帶著她, 去見賽甫。

潘臨頷首後,扶著步遙走至了賽甫的住處。

步遙一路暗暗打量著屋內的一應布局。

山匪頭子的住處要好上許多,滿屋子珍禽異獸的頭獸懸於竹牆上,也有精雕的銅爐等物置於屋內。

這山匪窩, 也就像是一個小型的政權。

那匪首端坐於主案上, 屋內的兩側分站了一群滿臉凶惡, 行徑粗鄙的山匪。

他們或一臉凶相, 或眸光不善,都在打量著她。

賽甫披散著打結的頭發, 額頭上綁著骨製的額鏈,看著五十歲出頭的模樣。

與漢朝男子的坐姿不同,他整個人幾乎是躺臥在身後堆砌的白虎之皮上, 眸光如炬,也在打量著步遙。

步遙卻顧不得旁人目光,小聲地問向身側的潘臨,道:“對了,適才你還未告訴我,你們的寨主,姓甚名甚?”

潘臨剛欲開口回她,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道尖細的女聲:“步主母,多日未見啊。”

步遙聽罷,心中微驚。

說話之人的嗓音很是熟悉,步遙循著那聲音看了過去,瞳孔驟縮。

丁姨娘?

她怎麼會在這處?

隻見她仍披著那身赤色的紅氅,身姿妖嬈地走到了那匪首的身側,匪首則一臉頹靡,順勢拉住了丁姨娘的手,丁姨娘整個人便倒在了匪首的懷中。

立侍兩側的山匪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丁姨娘靠著匪首的胸膛,嗓音細細地道:“讓我來告訴你,我們寨主名為賽甫。”

聽到“我們”這二字時,步遙心中微嗤。

這丁姨娘,還真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合著這丁姨娘跟山匪頭頭攪和到一處去了,怪不得穿了那身浮誇做作的狐裘,還用了那麼好的織錦,連將軍府給的月俸和餉銀都不稀罕。

這山匪頭頭看來頗有錢財,否則也供不起丁姨娘的這些開銷。

隻不過,這些錢財的來源,都是從江東百姓和各商戶間搶來的。

看來是丁姨娘在將軍府中安插了眼線,這才暴露她和孫權的行蹤。

賽甫嗅著丁姨娘身上略有些刺鼻的脂粉味,麵上有稍許地不耐,他將丁姨娘從懷中推開後,起身,往步遙的身前走去。

丁姨娘略有些尷尬,也起了身,跟在了賽甫的身後。

潘臨見賽甫走來,扶住步遙胳膊的力道緊了緊。

雖然賽甫隻喜歡上了年歲的女子,對像步遙這種年輕女人不感興趣,但潘臨心中仍是存著恐慌。

丁姨娘看著步遙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她存著蔑色的麵容,心中愈發憋悶。

都到了這種境遇了,這步氏,竟然還在這兒擺架子?

還未等賽甫開口,丁姨娘先道:“步練師,你還當你是將軍府的主母嗎?到了這處,見了寨主,還不跪下!”

話剛畢,步遙的神色倒是未見有異,反倒是她身側的潘臨,正瞪著雙目怒視著她。

丁姨娘正有些不解時,她身前負手的賽甫轉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本寨主還未講話,你怎的就先開口了?”

丁姨娘立即微低下了頭首,故作副委屈模樣:“寨主莫要責怪妾身,這賤婦明顯是對您不敬,我…我這才想替您教訓她。”

賽甫翻了下眼睛,又轉回首,看向了步遙。

不過,視線卻被其頭上戴的虎頭簪吸引住了。

步遙順著賽甫的眼神,摸了摸頭上冰涼的玉簪,丁姨娘這時走到了步遙的身側,步遙還來不及反應,丁姨娘便將她發髻上的簪子拔了下來。

丁姨娘諂媚地將那頭簪遞至了賽甫的手中,賽甫麵無表情的結果後,將那簪子打量了一番。

步遙見孫權送她的虎頭簪被搶,心中再按耐不住怒氣,冷笑道:“丁氏,合著你連到這山寨中,還是這般低三下四的,都比不過在將軍府。你現下種種所舉,也與一個奴婢無甚區彆了,這寨主,想必連個正室的身份都沒給你罷?”

步遙的話戳到了丁氏心中的痛楚,賽甫曾向她承諾過,待孫權死後,會許她正室的身份,還會擁立她的兒子做為江東之主。

可是現下,她的身份確實尷尬。

丁姨娘咬著牙,開口罵道:“你這賤婦,滿口胡言亂語!整個山寨中誰不喚我一聲丁夫人?我隻是悉心伺候寨主罷了。”

賽甫將那虎頭簪在手中翻轉,看了又看,聽到丁姨娘尖細的罵聲,雜亂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他不悅地開口道:“你閉嘴,再多言一句,就給本寨主滾出去!”

丁姨娘立即噤了聲。

前些日子這個男人還對她百依百順,怎麼現在,這步氏成功地被擄到了寨中,賽甫這個死鬼卻變了一副嘴臉?

看著丁姨娘愈發難看的神情,步遙漸漸了然。

這賽甫,對丁姨娘也不過爾爾。她對丁姨娘寵愛,原也是想利用她,通過她,來探得孫權的消息。

看著那虎頭簪,賽甫嗤笑了一聲,左右環視了下他的手下,道:“你們看,這碧眼小兒的野心倒是挺大,將簪子按照虎符的形狀打,讓自己的女人終日戴著。可是他如今,卻連自己的娘們都護不好。”

一眾匪首嬉笑一片,紛紛嘲笑著孫權。

步遙聽著屋內刺耳的笑聲,心中想起了與孫權在江夏邊境的往事,原來他是按照虎符的形狀打的簪子。

原來他送她這個簪子,是將她那日所言,記在了心裡。

步遙凜著神色,絲毫沒有平日柔弱無依的那副模樣,冷聲開口:“寨主嘲笑完了,便可將那簪子,還於我了罷。”

賽甫微微偏首,對步遙的鎮靜反應有些訝然,卻將那虎頭簪還給了步遙,冷笑了聲又道:“留給你也成,反正早晚有一天,本寨主要索你男人的命,等你男人死了,就算是給你留個念想罷。”

眾山匪又是哄笑一片。

步遙接過簪子後,心中不屑。

她男人能活得很,還會把你們都給滅了!

隻不過,她的小命,在改變原劇情的基礎上,可就說不好了……

丁氏見賽甫的怒氣終日消減了些許,便欲將心中一直存著的念頭付諸實際,她走到賽甫身邊,用那雙保養得宜的手輕輕握住了賽甫的胳膊,小聲道:“寨主,你看這個女人的肚子裡,懷著孫權的孩子。我們不能留著這個餘孽,否則待孫權死後,這個小孽種定會報複我們的。”

賽甫眉頭微鬆,又微翻了下眼睛,卻並未回丁姨娘的話。

步遙捂了捂隆起的腹部,默默觀察著丁姨娘和賽甫的神色,心中越來越覺得,是自己高看了這個丁氏。

丁氏勾搭上了山越人,無非是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江東之主,想必她委身於賽甫前,賽甫必定是向她承諾了些什麼。

諸如會擁戴她兒子這一類的話,這兩個人,應該是默默達成了什麼協議。

隻不過賽甫這個老狐狸卻能算計的很,利用著丁姨娘,還騙了她的身,她被擄到山寨後,丁姨娘也便失去了利用價值,自是再不必對她客客氣氣的。

就像穿完的衣服似得,隨便就扔到了某處。

這丁氏還當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潘臨眸色複雜地望著步遙的腹部,在心中思考著言語,想替步遙求情。

步遙的眸中卻蘊著嘲諷的笑意,看向賽甫,平靜地道:“寨主是聰明人,我夫君孫權不缺女人。但我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他的第一子。若是這個孩子沒了,你們若想用我作餌,或是以我來要挾他,是毫無用處的。孩子在,我才有用,不是嗎?”

賽甫的眼神淩厲,猶如鷹顧狼視。

雖是冬日,但他的雙臂是裸.著的,其上未見一絲贅餘的髀肉,其上肌.肉賁張,卻有一道極深極猙獰的疤。

整個人雖上了歲數,但一看便很是孔武有力。

能成為這麼多凶惡山匪的頭頭,戰鬥力自不必說,定是個能打的狠主。

賽甫其人絕不是愚勇,步遙覺得,他就是個老狐狸,心中能算計的很。

良久後,賽甫才開口:“你說的倒是極對,不過......這個孩子,也隻能留到孫權死之前。孫權若是死了,你的孩子還是留不住。”

步遙心中自是清楚這個道理,但是她們母子暫時是安全了。

丁氏見賽甫沒有殺步遙之子的念頭,又想勸幾句,卻硬生生地被賽甫的眼神嚇住,隻得將話都憋回了肚子裡。

賽甫擔憂丁氏若是繼續在寨中,定會想法子將步遙的孩子弄掉,這個女人也曾與他日夜苟|合過,他對她,還是存著些情分的。

但這個女人,卻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丁氏絕不會是個安分的女子,現下她心中怕是已然知曉,他不會如之前所言,擁立孫朗為主。

萬一丁氏回富春後,再倒戈一把,將他的消息透露給孫權,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他就功虧一簣了。

想到這處,賽甫的眸色愈發深沉,他開口對潘臨道:“你看著她,一應的吃食按最好的供給著,再請寨醫替她看看,一定不能讓這婆娘失了孩子。”

潘臨心中微喜,故作淡定地應了聲“是”。

步遙也是略鬆了口氣。

潘臨斜視了步遙一眼,對賽甫道:“那屬下就攜著她先退下了。”

賽甫頷首後,步遙和潘臨走出了眾人所在的屋內。

潘臨一貫愚忠,賽甫的命令他都會冒死完成。

賽甫對潘臨算是信任的。

丁姨娘的雙眸死死地瞪著步遙纖瘦的背影,直瞪得雙目微紅,眼眶似是即將噴出烈焰,恨意不絕。

賽甫這時走到了丁姨娘的身前,語氣柔了幾分,開口道:“夫人,你先回富春住幾日,待過些時日,我再將你接回來。你得替我盯著孫權那處的動靜,是不是?”

說著,賽甫用那麥色的粗糙雙手握住了丁姨娘的手。

丁姨娘見他的態度終於有所轉變,麵上的怒色也消弭了許多,可她卻想留在寨中,想要尋機,除掉步遙腹中之子。

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裡一日,丁姨娘就不放心一日。

丁姨娘故作了副媚態,開口道:“妾身還想多陪寨主幾日。”

賽甫麵色微沉,語氣還是輕緩的:“夫人替我去盯著孫權,再回寨中陪我也不遲。”

丁姨娘清楚賽甫的性情,她再多言,賽甫定會作怒。到那時,場麵便不好收拾了,隻得點頭,道了聲好。

賽甫命其中幾員山匪,先去山腳備好車馬,又備了一桌好菜,與丁姨娘用過後,命人好生地將丁姨娘護送下山,定要將其平安送回富春。

丁姨娘飲著山中自釀的果酒,心中有些不解,為何這賽甫這麼急於將她送回去?

但見賽甫對她的態度有所好轉,心中也便沉了下去,不再多想。

二人用完食後,賽甫親自將丁姨娘送到了寨門的木柵處,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子。

賽甫摸著丁姨娘身上的狐氅,開口道:“等過幾日,我便再往富春送些錢財給你,你再置辦幾件好衣裳。”

丁姨娘在賽甫寬厚的懷中點了點頭,而後在幾名山匪的護送下,往山腳走去。

賽甫望著丁姨娘遠去的背影,麵色登時變得一凝,沉聲對他身側的山匪道:“你們幾個,也跟著丁氏下山。”

為首的山匪不解,問道:“小的不知,寨主這是何意?”

賽甫眸色絲毫未變:“給丁氏留個全屍,尋個繩子,勒死罷。”

山匪微愣,卻隻能應聲道諾,想了想,又問道:“那..那她的屍首怎麼處置?”

賽甫心中思慮了一番,他本想著將丁姨娘的屍身再送回孫朗府上,讓其子好好安葬她。

但轉念一想,若是處置不當,被孫朗發現,再告知孫權,就打亂了他一應的計劃。

賽甫回道:“隨意葬在山中某處即可,不用立碑....就這樣罷,此事不必再議了。”

“諾。”

數日之後。

步遙算了算日子,她的身孕已近八月。

賽甫這些時日沒有旁的舉動,聽潘臨說,他在後山操訓著匪兵,每日都要大肆操演。

潘臨畢竟是個男子,隻是看著她的,伺候不便。

賽甫便派了個年紀不大的山中少女伺候她。

那少女倒是淳樸,並不如旁的匪民一般,總是一臉惡相,也很儘心地伺候她。

她總是會悄悄地偷看潘臨。

少女告訴步遙,丁姨娘在走山路回富春時,摔死了。

步遙卻對丁姨娘的死因存了疑,這山路並不算十分難行,沒有過於陡峭之地,怎會摔死?

怕是被人故意弄死的可能性大些……

步遙的身上已換上了如寨民一樣的粗衣,此時正靠在矮榻上,思考著。

這時,屋外傳來了香味,惹得那少女咽了下口水。

潘臨的唇角出了血,像是被人擊打而致,他端著一個冒著熱氣地瓦甕進了土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