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追問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東京了,再放下去,人就要死了。
玩家隻好先攔住一輛車送太宰治去了醫院,至於擦肩而過的白發少年?
隻能說,命中注定的相遇不在此地。
——
當屑哥哥的檢查報告送到她手上時,櫻井裡奈差點給氣笑了。
手腕上的刀傷,燒傷,脖頸上的勒痕,身上大大小小的槍傷共計二十四處。
長久嗆水導致的肺炎感染。
極其不規律的飲食和作息,辛辣刺激的酒水,冰涼的冷凍食物造成的胃病。
上下翻了翻,如果不是拿到了這份就醫診斷書,裡奈根本想象不到,一個人同時擁有這麼多毛病後,居然還能活蹦亂跳活在世界上。
好不容易應付完前台的護士,外麵的天已經擦黑了。
辦理好住院手續,玩家推開病房門,太宰治坐在病床上。
傷口被清理乾淨,換上了一身藍白病號服的少年看起來清清爽爽,蜷曲的黑色短發被綁在額頭上的繃帶綁好,露出一半光潔的額頭。
隻有這種時候,玩家才會意識到,[太宰治]是個很年輕很年輕的少年,而且長相和乖戾並不沾邊,可以說,拋去性格來看,他長得可以稱得上一句“可愛”。
這是她在地牢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意識到的事,日常生活中卻經常會因為他過於陰鬱古怪的性格忽視這一點,真的很奇怪。
“哥哥。”
不再發呆,裡奈推門而入,坐在病床邊,托腮盯著看著窗外發呆的少年:
“在看什麼?”
少年沒回頭,遙望窗外,眉眼間門有點憂鬱,有點淒涼。
“我在看那片樹葉。”
櫻井裡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窗外,茂密的樹冠在月色中簌簌抖動,皎皎月光如同水流,在樹葉上濺躍。
大概所有番劇和遊戲的病床外都應該有一棵樹吧。
仔細分辨了一下葉子,裡奈心裡劃過這樣一個想法。
“哪片?”
初夏的樹,葉子簡直數不勝數,原諒她實在是看不出什麼特彆來。
“那片,枯萎的。”
櫻井裡奈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在冷風中眯了眯眼,找到了他說的那片葉子。
“哦~”
茂密生長的嫩芽和新葉裡,一片枯萎的葉子還是很好辨認的,可能是因為樹冠葉子太茂密了,這片枯萎的樹葉堅強挺過了冬天和春天的風,搖搖欲墜掛在枝頭,距離窗戶不到一臂遠。
“這葉子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嗎?”
“人的生命就如同這風中落葉,就算艱難經曆了秋日的打擊,依舊可能隕落在任何一場清風中,生命就是這麼脆弱吧。”
懂了,這是中二病犯了。
為了結束他奇怪的感歎,裡奈直接拉上了窗簾,隔絕視線,看不見就好了。
“唉,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也許,我的生命也如這風中殘葉一般吧,這片葉子戰戰兢兢,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化作泥土消失,”
少年垂下眼眸,傷春悲秋道:“到那時,我的性命也就應該消失在世間門長河中了吧。”
“不會的。”
“為什麼?”
裡奈笑了笑,一把抓起身邊的掃帚,“唰”地一下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把頭探出窗外。
說時遲那時快,掃帚棍子被她用得如臂使指,用力一送!掛在枝頭搖搖欲墜的枯葉發出最後一聲哀歎,瞬間門斷裂成兩半,飄飄悠悠地向下跌落,不甘地消失在窗外。
看得太宰治眼角一抽。
“好了,葉子現在掉下去了,”拍了拍手心的灰,一扔把掃帚扔回原地,裡奈歪了歪頭,天真地說道,“現在,你的生命結束了嗎?”
“暫時沒有。”
從山雨欲來的氣氛中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太宰治果斷收起臉上的憂鬱,像像直覺靈敏的小型哺乳動物一樣反應機警,誇讚道:“妙手回春啊大夫,我現在一點也不擔心生命要如同風中殘燭一樣熄滅了,好厲害的醫術!”
“還有更厲害的呢,想不想看?”
太宰治咽了口口水,很想回答“不想看”,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情此景,竟然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一本病曆本被丟到他的床上,封麵上的“病情診斷”十分鮮明。
不詳的預感狠狠襲擊了他。
“哈哈……這是什麼……”
“誒,彆扔啊,”裡奈笑眯眯走到床邊,按住了他企圖把東西悄悄丟進垃圾桶裡的手,和藹道,“哥哥,我想我們應該就你的健康問題展開一場深刻的家庭談話,不是嗎?”
雖然是反問句,但擅長解讀畫外音的太宰治根本沒找到拒絕的可能性。
“這,我這不是,呃,身體不好……呃,是因為……”
想來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說活的舌頭突然打結,太宰治顧左右而言他,麵對眼前女孩和他如此相似的鳶色眼睛,心中打好的腹稿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因為自殺,是嗎?”
“你——”
後續的話吞沒在她從懷裡掏出的鮮紅色書籍裡——《完全自殺手冊》
“你想問我從哪兒找到的?”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口吻漫不經心,“哥哥,你要知道,攔不住你的鎖,也彆想攔住我。”
“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呃……個人愛好?”
太宰治撓撓臉頰,伸手把《完全自殺手冊》拽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東西拿在她手上,讓他有種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
她沒有阻止,眸子裡滿是關切,讓他下意識回避。
“哥哥,我不是想質疑你,我隻是……擔心你,是我把你從宅子中帶離的,我不想這個選擇給你帶來的是更加糟糕的人生。”
這大概是在[津島裡奈]的皮殼下,玩家說過最真心的一句話。
敏感多疑,心思靈敏,見麵先猜三分心裡話,屬於[津島修治]的特質注定他是個容易迷失在社會不同切麵的孩子。
[太宰治]的今天完全是因為她的選擇出現,如果她沒有選擇把他帶到橫濱,又或者,她選擇把他安置在另一個富裕的家庭,他會變成一個富家公子還是浪蕩畫家?
或許哪個都不是,或許哪個都有,但他選擇成為了[太宰治]。
她輕柔地坐在床邊,直勾勾盯著他逃避的眼睛,直白說道:“我對你,負有責任,你懂嗎,哥哥?”
這也是玩家罕見的,對改變了某個NPC的人生軌跡,應該對他背負責任的想法。
“我不懂。”
把書妥帖放回枕頭下,太宰治有點不理解她的話。
他們是單獨的個體,有什麼好負責的,而且,這是屬於他的選擇。
他們是兄妹,但用不著對彼此的人生負責,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是這麼想的,一時衝動,也是這麼說的,甚至叫了她的全名:“你在想什麼嗎,為我的人生負責嗎?我不需要,我可以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一切風險,你懂嗎,津島裡奈?”
話一出口,他被自己脫口而出的稱呼嚇了一跳。但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撤回,而且還有一口莫名其妙的氣哽在胸口,讓他不想開口。
“……你是,這麼認為的?”
她的眸子裡有著深深的失望,這種失望刺痛了他的心,甚至比他額頭上的傷口還要讓人難受。
她憑什麼這麼看他,她莫名其妙的責任感是為了什麼,她在想什麼,她為什麼這麼看他?
太多疑問無法解釋,在這個瞬間門,透過她的眼睛,太宰治看到了她的愧疚,但他想不出來她這麼想的原因。
平淡如水的日常靠兩人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隱瞞得以延續,當蹺蹺板中的一方向另一方移動時,晃動的杠杆就會讓坐在另一方的人忍不住逃離。
她表現出了一種親近的姿態,這讓他萬事都儘在掌握的大腦有種失控的預警,下意識的,他選擇了逃避,選擇讓不合時宜的話殘忍地割開逐漸靠近的某種東西:
“是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床上的少年撇開頭,硬邦邦地說。
看著他的側臉,櫻井裡奈忽然有一種自己從來沒了解過太宰治的感受。
“你……原來是這樣想的嗎……”她喃喃自語,看不清臉色,他卻有種要失去什麼的預感。
“我……”
太宰治猶豫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補充,但她已經迅速站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她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甚至還能勾起嘴角,像往常一樣囑托道:“好好休息吧,哥哥,我去繳費,早點睡。”
說完,她甚至朝他笑了笑,才起身朝外走,隻留給他一個瘦削的背影。
“等等!”
無法預知的流逝感促使他喊了出來了。
但女孩直直邁出了病房,沒為他停留。,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