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所指者,又是何人?”
薛君勤勉,對當時大夏所有諸侯國了如指掌,卻無一國以殷過國號。
難不成,是新主定鼎之後,遷都於殷地?
祭祀苦笑:“天機難測也!”
一知半解與全然不知,究竟哪一個更加磨人?
正在此時,有侍者來報:“陽翟有天使至。”
薛君忙命人去請王妃,自領太子與祭祀出迎使者。
雙方見禮畢,使者便神情肅穆,告訴薛君:“共主賓天,太子履癸繼位,欲遷都於斟鄩,命各方諸侯於明年春會於斟鄩。”
薛君思及天有二日,又思及方才卦象,心裡“咯噔”一聲:斟鄩正在西方,莫非大夏江山,當真要日薄西山了嗎?
愈加惶恐之餘,薛君也不禁升起一絲悲涼之意,垂首道:“共主有命,不敢不尊。來年開春,必入斟鄩朝賀共主。”
旋即命人領使者下去好生招待,待其臨行時,又送了薛國自產的一種細葛布,慰勞使者。
待次年春,薛君將一應國事托付於王妃薑氏,又令留守群臣悉心教導太子,便將貢品裝滿了十五大車,率兵三千,西出城門往斟鄩而去。
薛國在眾諸侯國中,無論國土還是國力,都處於中流,自來不上不下,不顯山不漏水。
也就是這代國君賢明著於世,又有太子萊朱伴隨異象而生,才有了幾分令人側目的資本。
可令人側目,卻也並非全然都是好事。
往年朝賀共主,薛國進獻貢品十大車,於薛國來說並無為難之處。
去年使者來時,卻特意點名了,定號為“桀”的新任共主知曉薛君治國有方,命他朝斟鄩時,獻貢品十五大車。
既是進獻共主,自然不可以尋常之物敷衍,須得絲綢、精米、瓷器、漆器等珍貴之物。
如此湊滿十五大車,舉薛全國之力,也不過勉強了。
一時之間,薛國百姓對新任共主埋怨在心。
等薛君趕至斟鄩,於驛館中彙集了其餘諸侯,方才知曉共主桀不隻增加了他們薛國的供奉,其餘諸侯國也無一幸免,使者以各種借口索供。
眾諸侯多是敢怒不敢言,唯有商國君主湯表露怒色,直言要麵刺共主,好與天下休養生息。
往年朝賀先王發時,薛君也曾受過尚為太子的桀親自接待。當時的桀看起來十分謙和,很有明君仁主之相。
可哪有仁主甫一登位便加負於天下的?
更有夏將亡之卦象在前,薛君心知桀並非虛心納諫之君,便暗中勸商君忍耐。
商君卻道:“不然。君不察,臣當諫之,豈可以一己安危而畏縮不前,坐視天下將起之禍?”
薛君默然,半晌之後,再拜而退。
直麵了商君的底氣,薛君才猛然驚醒:商國與薛國無論是領土還是兵力,皆不可同日而語。
自商湯繼位之後,商國便大力發展軍事,已經逐漸統一了黃河下遊,大有虎視中原之意。
隻要商國不滅,便是商君如何直言麵刺,夏後桀少不得都要忍了。
三日之後,共主朝會,眾諸侯隨四大方伯入朝覲見,向共主進獻方物。
因共主親派使者索要之故,無論方伯還是諸侯,進獻之物比之先主時期都更加豐厚,奇珍異寶不計其數。
夏後桀大悅,命使者以大觴犒賞諸侯,以示共主恩德。
這等表麵和諧,到了商國君主單獨叩拜時戛然而止。
商君竟是空手而來。
莫說共主的額外索求,便是原本該商國進獻的份額,他連一塊玉玨、一粒稻穀都不曾帶來。
夏後桀臉色驟然陰沉,即刻便命左右緝拿。大臣費昌眼皮子一跳,急忙出班勸諫,替商君求情。
此時商國在湯的帶領下,已經逐漸控製了黃河中下遊。夏桀之所以剛繼位就遷都,未必沒有避其鋒芒的意思。
如果形勢允許,夏桀真想在左右伏下刀斧手,將商湯砍成肉醬。
隻可惜他繼位未久,威望未著,天下諸侯都處於觀望之中,哪裡真敢輕舉妄動?
可越是如此,夏桀對商湯就越發忌憚,甚至連明著給商湯求情,實則是為他布台階的費昌都受到遷怒,覺得他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商君直言進諫的結局,不出薛君所料。領宴過後,他推辭了相熟諸侯的邀請,帶著臣子與三千甲兵迅速返回了薛國。
王妃薑氏與太子萊朱都奇怪他歸來為何如此迅速,就見他落座未穩,便命人宣召包括祭祀、火正、陶正在內的八位心腹重臣,在王宮秘議。
作為攜祥瑞而生,且自幼聰慧的太子,萊朱也有幸參與了這次小朝會。
此次議題隻有一個:“西夏東殷”裡的“東殷”,有幾分可能是代指商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