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第22章

如今的天下並不算大,隨著商國的國土日益擴張,薛國距離商國也就越來越近。

想來過不了多久,仲虺的名聲便會傳至商都。

聽聞商君禮賢下士,曾為了一個名為“伊尹”的奴隸,親命伊尹之主驅車往見。

他也不敢求這樣的至高待遇,若能有召,往來三次他便舉國歸附了。

商君的求賢之心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半年之後,他得到城門官通報,才知曉商君居然親自來了。

仲虺大驚,急忙整裝出迎,將一身輕裘布衣的商君迎了近來。

“商君貴趾踏賤地,實在令寒舍蓬蓽生輝。”

“薛君過謙了。”商君很直接,見禮過後便直言道,“薛君賢德智慧著於四海,寡人不敢生欺瞞之意。今日前來,實為求賢也!”

“哦?”仲虺裝傻,“商君愛才之名,便是偏遠之民亦有耳聞。若我薛國有遺賢能得商君青眼,吾將效法彭氏之子,親為商君駕車以訪之。”

商君命彭氏之子駕車所求之賢,便是奴隸出身的伊尹。

“薛君何必相戲?”商君誠懇道,“薛國雖賢才鬥量,豈有賢過薛君者?”

仲虺滿臉驚訝,“小國之君,微有薄德,忝居上位者,竟也能為商君所知嗎?”

仲虺驚訝是假,旁人卻都以為是真。

世人總是如此,看見賢德之人,便理所當然地推測他處處皆賢。

薛君有仁義之名,世人便理所當然地認定他亦有謙遜淡泊的品格。

既然謙遜,必然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既然淡泊,自然不會關注世人如何做歌稱頌於他。

商君誠懇道:“薛君何必過謙?君乃良藥,可醫寡人蒙昧、怠惰之疾。寡人雖鄙薄,也鬥膽相求,還望薛君不吝賜教。”

仲虺連道慚愧,沉吟半晌,邀薛君入內室祥談。

屏退左右之後,仲虺便以商君求賢於伊尹為切入點,試探其對奴隸的看法。

商君坦言:“奴隸之中亦有賢如伊尹者。稍次之人更是不知凡幾。然天下諸侯眾多,奴隸非一家一姓所有。隻可擇其賢者超拔,不可惠及天下所有。”

仲虺不禁歎息,“不敢欺瞞商君,寡人年少之時便隨先父躬耕於隴畝之間,每嘗見奴隸中有勤勞智慧者,既愛其才,又憐其苦。又因前者關注大眾,方知奴隸之苦,何止刀斧加身?”

商君默然半晌,亦歎道:“薛君仁德,寡人感佩。”

如今商國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商君所站的位置已然不同,看待世事的角度,自然也脫離了普通的國君貴族,逐漸把自己放在了天下共主的位置上。

對於普通的國君與貴族來說,奴隸是他們的財產,自然是越多越好。再有才能的奴隸,也隻能為主人奉獻終身,無論是智慧還是體力。

若是主人允許他們歲至三十不必就死,便已是莫大恩德。

更令仲虺覺得可笑的,便是管理奴隸者,往往

自己也是奴隸。偏他們卻不會因為同為奴隸而共青被管理者,反而會更加恪儘職守,向主人表達忠誠。

對於奴隸主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對於天下共主來說,則未必了。

奴隸既為主人私產,不在百姓之列,自然沒有繳納稅賦的資格。天下半數人口皆為奴隸,屬於共主的百姓就要少掉一半。

天下人口就那麼多,肥了貴族,自然就要瘦了共主。

可此事便是共主,也不敢輕易觸碰,更何況是欲為共主而未踐祚的商君?

仲虺點到為止,試探出了商君果然有成為共主的胸懷,便話鋒一轉,與之談論天文曆法、禮儀服飾、耕織農桑。

他六七歲時便隨父習農桑之事,再及年長便隨祭祀、禮正學禮法、天文。他本就天性聰慧,又善於觀察思考,對於這幾樣治國安民之術,早有不同見解。

商君早就聽過他製定婚儀之事,如今見他不但深通禮儀,且對稼軒農桑、四時節氣無一不精,更是深感拜服,再三請求仲虺輔佐於他。

他能親自前來,本就超出了仲虺的預期。兩人深談過後,更有誌同道合之感,仲虺便也不再拘泥於三顧之德,欣然同意舉國歸附。

商君在此盤桓七日,仲虺領他在田間地頭、宗廟祭台、論政之所一一巡遊,兩人你來我往,相互問答,印證各自政令優劣。有善則學之,有過則改之。

其間暢快之處,不可為外人道。

七日之後,商君依依不舍,攜仲虺之手再三殷囑:“待君將國事托付於重臣心腹,定要早日乘車到商邑來,寡人期盼早日再與君秉燭夜話。”

秉燭夜話,還是商君從仲虺這裡學來的,深覺對待賢士,正該如此以表尊敬。

仲虺道:“主公放心。承君一諾,必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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