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玨。”
林望舒眨了眨眼睛，還是沒忍住叫了一句。
她不習慣用“雙玉”來稱呼碧玨，這樣顯得太生分了。
至於“玄兔”，這是碧玨給她起的小字，相比於起字來說，她更傾向於覺得這是碧玨的賜字。
她記得那一天，巍峨鬼府之中一處偏院華燈如晝，她一身胭紅紗衣靠在碧玨懷中，借著酒勁讓碧玨把著她的手寫字。
那時候碧玨對她的殷勤還很為難，大概是從來沒有接觸過歡情之事，一舉一動都很是拘束，遠沒有現在這樣放得開。仙門禮數不可廢，教養出的仙門弟子也沉悶拘謹，乏味無趣。
“城主名望舒，可有表字？”
林望舒搖了搖頭。
“那雙玉給城主起一個可好？”碧玨想了想，捏著她的手在紙上題下了兩個字──
玄兔。
隻憐玄兔千年冷。玄兔又有月之意，和她的名字望舒恰好對應。
搖曳紅燭微光之下，碧玨的目光撞入她的視線，溫柔款款，暖玉含香，仿佛有微光蕩漾流淌。
＊
既然已經決定要上鶴熙峰，很多東西都要提前置辦的。日常用品、隱匿氣息的丹藥、各種法陣卷軸……她要將自己徹底偽裝成一個凡人女子，這樣才好隨碧玨上山。
碧玨雖然是弟子輩，但因為修為高超天縱奇才，在天一門內享長老待遇，在閉關之前還要進行一次例行講學。林望舒有三天的時間進行準備。碧玨走後，她看了一眼雲淩彆館的匾額，隨手捏了個訣，彆館內的小童重新化作一片片紙人，儘數被她疊起壓在書閣裡的鎮紙之下。
她的雲淩問答館經營數年，在情報一道上很有名氣，尤其是對於修真者的禁區──六大鬼城的情報更是十成十的準確率。人人都覺得她是個隱士高人，甚至為她這個雲淩君的假身份編造除了一段淒慘絕倫的身世……但誰能想到她堂堂一個鬼王能親自出來透情報呢？
“大人，您果然在這裡。”
竹簾卷起，攜一陣冷風而來，林望舒周身本能卷起肅殺的陰風護體，可當她認出來這時候，陰風隨之散去。
來者是她的親信部將謝窈。
她是當今六大鬼王之一。她和碧玨的初見也是在這座鬼城之中，那時候碧玨喬裝混入鬼城刺探情報，就是被謝窈抓住送到她麵前。
仙門和鬼界一直都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這裡的鬼界並不是人死之後轉生輪回的幽冥地府，而是人界與幽冥的邊界，前身是枉死者怨氣鬱結，恨意難消，又不甘冤屈未平便被仙門中人紱除，便抱團取暖，彙聚於此，到如今形成了六大鬼城，分由六位鬼王統領。
她接手這座鬼城時候，前任鬼王剛剛隕落，內有謀權者盯著鬼王之位，外有其它五個鬼城和仙門虎視眈眈，當時流言四起，紛紛道這見鬼城時日無多，見鬼城內亦亂成一團，完全是凋敝飄搖。
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林望舒計算錯了時間，早碧玨轉生的前幾千年就來過這個世界，無所事事的她便將見鬼城的紛亂平定，順便重操舊業接任了城主。
“大人決定要去天一門了？”謝窈開門見山地問。
林望舒點了點頭。
“都說修真者生得一張巧嘴，最會騙人。”謝窈眸色晦澀，“大人可不要被騙了。”
“阿玨不一樣。”
阿玨不會騙她，阿玨說愛她，那就不會有假。
謝窈又站了一會兒，仿佛有千言萬語想對林望舒說，但憋出來的也隻有一句歎息：
“大人啊。”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謝窈跟隨林望舒多年，如何看不出林望舒對碧玨的一往情深，她身為臣下理應為主上之樂而樂……
可她卻並不能完全做到，在同那雙沁著暮霞幽光的瞳對視時，總有不知名的情緒若漣漪彌漫。
故而她稱林望舒為“大人”，總要比她的同僚多上幾分虔誠。
“既然大人做出決斷，屬下不方便過多置喙。不過吾執鬼城城主已經請了大人多次，大人可方便抽空一見？”
“你們大人可不方便。”
門外腳步聲響起，清疏若竹音玉骨的聲音幽然傳來。
想到碧玨臨走前讓自己晚上等著她，她剛想說明日午時於此會麵，可這時卻見碧玨抽身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