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柚花裕姬慢條斯理收攏衣襟,冷笑起來:“五條悟,你發什麼瘋?”

是啊,他發什麼瘋?

五條悟失魂落魄的鬆開手。

真是脆弱的人類。

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會從根骨裡透露出一種可笑又荒唐的弱小。

夏油傑是,眼前的五條悟也是。

但是沒關係。

很快了......絕對的強大,令人愉悅的世界,很快就會出現。

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隻需要再耐心一點,細心剖除所有意外因果,讓世界走上最正確的那一條路。

必須做到,再等上千年,也不一定有如此機會。

順序很重要。

六眼、咒靈操術、天與咒縛。

新一代的宿儺容器,十影術士。

都在她身邊了,這一次不會有任何意外。

千年前,天元決定與星漿體同化,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她現在知道這條路行不通了。

為什麼給自己起名為天元呢。

能夠肆意操縱眾生的棋手,居然甘願居於棋盤最中央,做一顆棋子。

而眼前的人......

也不過是一顆實力強大的棋子罷了。

就連宿儺和她,恐怕也踩進了羂索的棋盤。

誰是棋手,還未可知。

少年湛藍的眸子靜靜望著她,含著星星點點的碎芒。

“悠仁都不會氣急了咬人。”

柚花裕姬故意沒治好脖子上的咬痕,瓷白的肌膚上,兩圈泛著血印的齒痕幾乎要重疊在一起,明晃晃招惹著五條悟。

五條悟沒說話,轉身,沒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真是夠麻煩的。

柚花裕姬斂了眉眼,像五條悟這樣的天之驕子,很明顯是被天道偏愛著的,可是每次與他接觸,都感覺不到“天”的氣息。

也許是此間天道越來越衰弱的緣故吧。

如此孱弱的祂,躲在哪裡了呢?

隻要走上正確的路......

祂總會出現的。

*****

“隻要走上正確的路,祂總會出現的。”

是母親的聲音,柚花裕姬心想。

渾身都是被灼傷的劇痛,直直鑽入五臟六腑,讓她痛不欲生。

好疼好疼好疼......

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它們潰爛著,流著膿,尖笑著,似乎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真醜。

哪怕是不怎麼在意樣貌的她,也在這一刻瘋狂地咒罵。

模糊的視線隨著顛簸的山路上下浮動,背著她上山的,是山下討食的瘦弱女人。

但是柚花裕姬知道,這是她的母親,伊耶那美。

她強忍著劇痛,伸出遍體鱗傷的手,試探著摸向女人的臉頰。

伊耶那美抖了一下,卻沒閃避。

手下觸感凹凸不平,可以想象是多麼醜陋的一張麵容。

柚花裕姬安心地俯趴在她背上,內心深處竟有種說不出的快慰。

他們說的沒錯啊。

母親,她從未見過的母親,原來跟她此時一樣醜陋。

為什麼要來救她呢?

她吃掉了姐姐,母親不怪她嗎?

當然,那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要怪她呢?

保食神冒犯她,所以她殺了他,有什麼錯?

可是天照卻生氣了,她高高在上地責備她,神情輕蔑而不可一世。

裝什麼呢。

柚花裕姬冷笑,看吧,天照自以為討人喜歡,可是在高天原傾倒之後,唯一拯救她的,隻有她發誓永不相見的妹妹。

可惜,天照此後生生世世,都將和她永不分離。

她明明救了她,可她卻試圖傷害她。

乖乖被她吞噬,從此不需要“天”和“信仰”也能成為時空中永恒的至高存在,不好嗎?

柚花裕姬將還在顫抖的手指一根根插入伊邪那美的發中,不住摩挲著。

“母親。”

她儘全力挪動著身子,將慘白的唇貼近伊邪那美的耳朵。

“母親,你也要消逝了嗎?”

伊邪那美沒說話,她望著高聳入雲的山,一絲神力也無法調動。

單單是從黃泉到達人間,就耗費儘她全部的神力。

她抬腿往上走,山路像是長了片片利刃,割爛她的雙腳。

伊邪那美背著唯一不嫌棄她醜陋樣貌的孩子,去神窯尋找一線生機。

......多遠?多高?多久?

通通記不清了。

伊邪那美將孩子放下的那一刻,心中湧現出無數哀怮,她的眼淚流出來,像人類一樣沒有蘊含任何天道法則。

伊邪那美摸著她的鬢發:“好孩子,這裡可以暫時為你恢複力量......”

柚花裕姬抬頭去看她,月光灑下,麵前的臉褪去流膿痤瘡,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女人驚恐地看著她,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窯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

無儘的實驗,虛弱的身體由於得不到補充而愈發衰弱。

神明第一次體會到人類最強烈的欲望,食欲。

神力在吞噬天照是被消耗殆儘,卻意外激發出屬於人類的咒力。

原本與眾生共鳴的神域月之界,也傷痕累累,在咒力的逐漸修複下,成為了領域——【無垢生死界】。

她是掌管黑夜的女神。

開眼見明,閉眼見暗。見明見暗,不生不滅。

她要成為過去與未來的無上至高存在。

讓她消逝的絕不允許是自身的衰弱、時間抑或疾病。

神祇,再怎麼淪落成不人不鬼的樣子,也該有神的威嚴。

憑什麼新世代不需要神?

“天”為什麼要拋棄神族?

難道祂隻聽得到人間的哀鳴、看得見人間的苦難、憐憫著這群弱小的螻蟻嗎?

他就聽不見,高天原上眾神嘶吼,八百萬神明儘數化作灰燼,消失在祂們曾經遨遊、曾經傾儘心血的天地間嗎?

憑什麼?

縱使從前與眾神不和,在祂們的念力消逝的那一刹那,柚花裕姬心中還是有不清不楚的悲痛與怨恨。

兔死狐悲罷了。

她張開嘴,癱倒在水池裡。

來到這裡的每一天,都要經受著灼燒的疼痛,以及這群惡心的螻蟻們貪婪的眼神。

女人小心翼翼地跪在水池旁邊,端著的盤子裡放著膏藥。

因為那些“大人們”認為她送來的柚花裕姬是“天賜的禮物”,所以她被恩賜成為神使。

可笑,真正的神還在他們手下苟延殘喘呢。

因為“恩賜”,女人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錦衣玉食的生活,雖然因為她長得好,經常還被獻給藤原北家的大人們......可這些都沒關係。

女人會費力地穿起衣服,蓋住遍體鱗傷的身子。

不過是從來來往往滿身泥垢的乞丐,變成了衣著華貴的大人們。

已經很好了,你真貪心。她想,你不要不識抬舉,大人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有吃的,也不用擔心會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已經很好了。

直到她發現神窯裡遍體鱗傷的柚花裕姬。

女人自己的生活還有今天沒明天呢,居然大著膽子每天跑來照顧一個怪物。

是的,大人們是這麼的,說她是個咒力幾乎無窮無儘,術式又極度罕見的怪物。

怎麼可能呢,明明是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