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花裕姬在山下打了個轉,沒找到那個蠢女人。
可能跑了吧。
她隨便挑選了一個方向,一口氣從平安京跑到了飛驒。
這具身體還在成長修複中,胸腔裡塞東西屬實也不好受。
柚花裕姬皺著眉,又把墮天從身體裡拿出來。
肉團落地,霎時化作雙臂四眼的孩童模樣。
小家夥看起來挺凶,長得倒是挺可愛的。
亂糟糟的粉頭發,被擼向後腦,全身的黑色咒紋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那雙眼睛,跟她一樣紅如血月。
就是比她高了一點。
這家夥怎麼長這麼高的?看臉比她現在還要小吧?
墮天看著麵前的女孩,意識到他並不能戰勝她。
那又怎樣?
他一言不發,兩隻手結印,一隻手從腹腔處的大嘴掏出一個咒具,一隻手凝聚著咒力砸向柚花裕姬。
雖然墮天天賦極好,柚花裕姬也沒有恢複到全盛時期,但是對付一個還在成長的小孩,簡直綽綽有餘。
甚至沒怎麼動用術式,僅僅憑借著極致的肉/體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打敗他。
幾招過後,柚花裕姬騎在墮天腰上,把墮天一拳乾到差點昏迷。
“不是。”柚花裕姬逐漸沒了耐心,“你就不能聽完我說話嗎?”
瘋女人,你有說話嗎?
墮天冷冷瞪她。
“我是你姐姐,現在叫柚花裕姬。你現在叫什麼?”
墮天多少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多少有些大病,反唇相譏:“我怎麼不知道還有個患了癔症的姐姐?”
須佐之男換了個殼子也還這麼討厭。
不過現在的他是他,但也不是他。
不管如何,總歸是個變數,還是放在身邊看著比較好。
柚花裕姬居高臨下拍了拍他的臉:“那你記住了,我是你姐姐。”
神經病。
墮天冷笑。
幾個時辰後,在柚花裕姬“愛的教育”下,終於得知了他的名字。
“墮天?”柚花裕姬想了想,一時覺得有趣,“真囂張啊,是殘留的意識嗎......”
墮天黑著臉爬起來,跌跌撞撞接好胳膊,又把地上的舌頭塞進肚子裡,轉頭就走。
“乾什麼?”柚花裕姬一看到他吃癟成這樣,就覺得心裡暢快,“走吧弟弟,一家人就應該住在一起。”
墮天很無語很無語,誰跟你一家人?
柚花裕姬拽著動彈不得的墮天就去找心儀的宅子,心情愉悅。
好歹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同類嘛。
******
血腥氣四處彌漫。
古樸典雅的瓊樓玉宇中,遍地屍體,鮮血湧出來,順著小橋流下,與流水聚在一起,卷起打著旋兒的粉紅花瓣,汩汩向宅院外的清池流去。
這座依山而建的古宅,青苔繞牆,綠樹婆娑。
垂掛的藤蔓顫顫巍巍,一陣風拂過,被切割的傷口再也愈合不了,它落下來,又被風裹挾著向院落深處飛去。
廚房裡,柚花裕姬用樹枝撥弄著木炭,發出疑問:“為什麼打不著?”
墮天陰著臉坐在一旁,聞言,一個火球直接竄了過來,極致的高溫直接把地上的炭燒為灰燼,就連炭上架著的鍋也瞬間化作鐵水。
柚花裕姬冷笑,又不是不會火,隻是想試試人類的方法而已。
她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被趕出高天原了。
十分暴力地收拾完墮天後,曆經三天三夜,柚花裕姬終於吃上了一口熱乎菜。
“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就是肉有點酸。
偌大一個宅子,竟然隻有成年男性。
又乾又柴。
柚花裕姬優哉遊哉地坐在內室,鼻間縈繞著夾雜著淡淡血腥氣的古樸幽香。
這個地方還挺不錯的,好了,以後就是她的了。
墮天渾身散發著低氣壓,殺氣騰騰地從廚房出來哼了一聲。
他沉著臉拿起兩雙筷子,上下兩張嘴同時吃了起來。
柚花裕姬好奇地打量他,還真彆說,挺可愛的。
“對了。”柚花裕姬掃過他下身,好心好意地提醒,“好歹穿點衣服。”
咱們是神啊,不是未經教化的野人!
墮天成功聽懂了柚花裕姬的暗示,氣到直接摔了碗:“閉嘴!”
他本來難道沒有穿嗎?還不是上半身太緊他自己撕掉了,下半身被柚花裕姬砍碎了?!
須佐之男本尊都不敢這麼跟她說話。
反正這肉也不怎麼好吃,收拾弟弟最重要。
柚花裕姬乾脆利落,又抽了墮天一頓。
真得買點衣服了。
柚花裕姬看著身上的布條,沉思片刻,又把墮天打了一頓,並且拿咒縛封印起來,這才大搖大擺的出門。
她幾個起落,縱身迅速掠過懸崖。
飛驒與紙醉金迷的平安京不同。
縱使深夜,平安京亦燈火通明。
高樓上滿座喧嘩,又是一輪推杯換盞你來我往。
街巷角落總盛開著一朵又一朵的花傘,它們細密地、快速顫抖的時候,女子白皙的腳弓起,緩緩探出來,腳趾也會微微蜷縮。
而飛驒從裡到外透露著黯然。
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絲毫人聲,寂靜地恍如一座死城。
柚花裕姬不喜歡吵鬨,卻也絕不會喜歡這種死一樣的寂靜。
......就好像那日的高天原。
她不緊不慢地停在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孩子麵前,滿街的人裡麵,就屬他最打眼。
他身邊的侍衛拔劍攔住她,大喝道:“來者何人,速速退去!”
柚花裕姬笑了,這不是會說話嗎。
世界終於不是寂靜的、死亡的一團了。在刀劍鏗鏘聲中,在終於熱鬨起來的人群中,在一片片炸開的、疾風驟雨般的血花裡,柚花裕姬掐著小孩纖細的脖頸拎了起來。
“為什麼不說話?”
小孩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又似乎根本沒聽見她說話。劇烈的窒息感中,他的指甲狠狠掐入柚花裕姬的肉裡,卻無法製造出一點傷痕。明明身邊的護衛都死了,他卻沒有絲毫恐懼,那雙眼瞳裡甚至帶著毒蛇般的陰狠與惡毒,以及毫無緣由的高高在上。
他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賤人!吾乃禪院嫡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
“咯吱”一聲脆響,柚花裕姬徑直捏碎了他的脖子,軟綿綿的脖子再也支撐不了腦袋的重量,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過去。
連聽彆人說話都不會的爬蟲,真無趣。
她隨手扔下那具屍體,就像他也曾經那麼隨意地處理那些低等人一樣。
真是弱小啊。
他們四散著奔逃,像慌亂的蟻群。
柚花裕姬再一次因為他們的脆弱而詫異。
可這是正常的。
哪怕不再為神,隻是作為“人類”的話,也是正常的。
有時候,人和人的差距甚至遠比人和神之間大得多。
她也總算知道為何母親對人類懷有惡意,卻不想分出一點時間去碾碎。
實在是太弱了,太弱了。
雖然隻是強大,隻憑強大,僅僅沉浸其中,就可以讓她陷入無可自拔的歡/愉。
可這世上弱小的螻蟻再多了,讓她連毀滅都覺得無聊。
柚花裕姬驀然想到墮天,也就隻有他,勉強能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