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臂四眼,極致的完美肉/身,確確實實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在因果之外,卻帶著被“天道”眷顧的氣息。
正確的路。
看著他走上正確的路,引誘出“天”。
吞噬“天”,或者逼迫祂徹底抹殺天照......抹殺祂曾經最偏愛的孩子。
祂在哪兒呢?
柚花裕姬沒去管躲在桌下瑟瑟發抖的老板,隨意挑選了幾件素色和服。
當然,全是女式的。
柚花裕姬想象著墮天那張臉上可能會出現的憤怒表情,無聊的心情都緩和幾分。
可以預見的、強大的“神明”,她想,她會耐心的。
你會如願以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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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如願以償嗎?”
麵前少年手持羽扇,站在櫻花樹下,風度翩翩,長身玉立。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更顯儒雅隨和。
在這裡的第十年,宿儺不知道跑哪裡去打架,寂靜的宅院外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柚花裕姬躺在院子的大石頭上,懶懶翻了個身。
宿儺到底在外麵乾什麼啊,每天都有人找上門,然後裡梅就會讓他們徹底留在這裡。
因此裡梅甚至都不用花心思去外麵找食材,畢竟他們咒力也算充足,吃起來也彆有一番滋味。
這次也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當然,也有可能出現意外。
裡梅居然打輸了。
柚花裕姬多多少少有些驚訝,畢竟裡梅可是從小跟著他們,被她和宿儺手把手教出來的。
不能說躋身最強之流,應付有些小雜碎還是沒問題的。
她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慢慢往下走,抬手間斬殺線朝著少年逼近。
那少年歎了口氣,飛快避開,嘴裡似假似真地抱怨:“為什麼一個樣啊,還沒開口就打人......”
躲閃中,少年的嘴卻也沒閒著:“這就是待客之道嗎?可真讓人傷心,我這次來可是帶了見麵禮的,關於天——”
柚花裕姬神情一滯,殺氣傾巢而出,牢牢鎖定了少年。
她伸出手,少年便像被什麼吸引,自己的身體似乎無法支配般朝著柚花裕姬急速奔去,隻能被她攥在掌心,無法掙紮。
他看著眼前那片血海一樣泛著紅光的眸子,大腦一片空白。
直麵這種程度的強者,原來是這樣......這樣一種感覺。
柚花裕姬看著股掌之中動彈不得的少年,視線在他額頭上的縫合線上打了個轉。
束縛?
她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慢條斯理地一層層削下他的胳膊:“你知道些什麼?”
當然,她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答,隻要翻開他的腦子,她什麼都知道。
她的指尖絲絲縷縷的蛛絲出現,麵前的少年卻露出一個古怪的、近乎癲狂的笑容。
“柚花小姐,還是覺得先自我介紹一下比較好呢。”他的聲音興奮到有些變調,“鄙人是賀茂羂索,但是這具身體之前並不是鄙人的......”
“不知道更換多少具身體了,可是每個人的記憶都在我腦子,非常令人苦惱......”
他的笑容越來越大,最後幾乎要撕裂嘴角,可與之同時,聲音卻越來越輕柔,宛如情人之間的呢喃。
“柚花小姐,如果要看的話,頭會很疼的吧?”
柚花裕姬停手,垂眸看他。
是真的。
怪不得他身上有種腐爛的臭味.....偏偏這臭是從靈魂上散發出來的,哪怕屏蔽嗅覺也無濟於事。
斬擊倏忽出現,毫不留情地從賀茂羂索腹部橫劈而去。
羂索臉上的笑容不禁又扭曲幾分,竟然沒說什麼,默默使用反轉術式治療。
柚花裕姬一邊往內室走,一邊對立在一旁的裡梅吩咐:“倒完茶就去做飯。”
裡梅恭恭敬敬低頭:“是,柚花大人。”
“說吧。”柚花裕姬慢悠悠拿起麵前的茶,一飲而儘。
賀茂羂索終於熬到傷口大好,臉上又掛起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近乎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聽說柚花小姐已經見過那位天元大人了?”
柚花裕姬冷冷盯著他,耐心基本告罄。
真的沒有一點講故事的成就感啊,羂索在心裡抱怨。甚至連基本流程都沒走完,按照常理,她接下來應該問你怎麼知道什麼的。
“啊,是這樣的,我、天元、源信打了個賭——誰能創造‘淨土’,終結末法時代,引領新世紀......”
羂索臉上又露出那種神秘的、怪異的微笑......像是什麼提線木偶一般,兩邊嘴角上揚到完全相同的高度。
“淨土”?新世紀?聽起來倒是很有救世主那一套,原來這就是天道想要的“正確的路”?
真是無趣,連帶著追逐著天道的她也似乎變得無聊。
根據對“天道”的了解,柚花裕姬很容易推斷出了祂要做什麼。
就像以往派遣天照庇佑處在水深火熱的人類一樣,這一次,祂仍然要製造終結末法時代、拯救蒼生的“救世主”,來為他達成宏願。
嚴絲合縫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定數、無法複刻的成功......
可是沾染著天道氣息的不止兩麵宿儺和賀茂羂索,還有僧人源信,以及受皇室庇護的天元。
宿儺受須佐之男的武魂托身,故而不在因果中。而其他三人卻不可能打破因果循環。
柚花裕姬當然見過天元和源信。
前者背靠皇族,更想借助“外源”來創造“淨土”。她以【不死】術式化作多個結界籠罩了整個日本,將世間絕大多數咒力牢牢鎖了起來,之後會自然而然接受第一次“進化”,企圖逼近更高的存在。而其餘諸事,將由皇室和咒術家族接手。
後者卻更傾向於“內源”,想要直接創造出一個容納“淨土”的結界,每日誦經念佛。世為時間,界為空間,界又由十方組成。三界六道,其中有一名“無色界”。
“由彼色微故名無色,如微黃物,亦名無黃。”
唯有受、想、行、識四心,時間既快又慢,空間既大又小。隻有這種結界,才能創造“淨土”。
當然,在柚花裕姬看來,都很無聊。
就像天元注定進化,卻不一定能在進化後仍舊為皇族做事。體味過巔峰力量的人,哪怕還留有“本心”,也會逐漸變得麵目全非。
除非眾生的願力,與天元合二為一。可是天元是不會做的,人類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而失敗。
至於源信麼,他注定無法成功。
畢竟那樣能夠籠罩全界的“無色”結界,就連巔峰時期的天照被賦予“法則之力”,也全然不行。
而羂索麼......
柚花裕姬微微笑起來。
他很聰明。
他想促進世界與天元融合,天元與人類同化。
天元即是世界,世界即是天元。在此基礎上實現他心中的“淨土”。
與天元和源信的迫不得已不同,他可能僅僅隻是因為有趣,想要看到更多好玩的事情......
雖然知道,還是理解不了啊,陪著天道和這群人玩什麼無趣至極、拯救世界的庸俗橋段。
可惜了。
柚花裕姬想起兩麵宿儺的領域之中,神龕下層層堆疊的牛頭骨。
“對自然神靈的‘崇拜’,‘敬畏’,‘奉獻’。”
明明已經不再是同一個體了,可是“天”卻仍然賜予他“鬼神”之力量,就像這群人都為他冠以鬼神之名“宿儺”一樣。
萬事萬物,都將他推上高峰。
縱使天元身上,被天道偏愛的氣息最為濃厚又怎樣。
可惜了。
救苦度厄的“鬼神”,已經徹底淪為了天道棄子的同夥。
而其餘人費儘心機拚儘全力,也無法成功。
她會把“天”死死地攥在自己手中。
柚花裕姬心頭湧上酣暢淋漓的快意,與“天”鬥,並勝祂半子,何等不可思議!可這是她做到的,也僅僅隻有她做到!
她不無惡意地揣測,倘若天照還存有意識,看見最為親厚寬澤的“天”被她算計,會怎樣呢?
會哭的吧?像是軟弱無能的人類嬰兒一樣,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都無法拒絕自己的誕生,隻能哀哀地哭泣。
一股無與倫比的、關於力量的優越感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熱意讓她麵色愈發潮紅。
快了,就快了。
忍耐......忍耐,僅僅隻是唯一的、最強大的神明也不夠,要至高無上的強大......
她將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對賀茂羂索露出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甜膩膩的笑容。